“嘩啦”一聲門被撞碎，虎皮鹦鹉氣急敗壞帶着水牛闖進來，但孔蔓生和徐非弋已經跳進管道中了。順着“嗬嗬”作響的管道，孔蔓生一路滑到出口處，波光粼粼的光影看着有些熟悉。

徐非弋比他先落進水裡，他伸出手想要接住正要掉落的孔蔓生，孔蔓生卻直接越過他自行一個扭身穩穩當當跳進了水裡，順便濺了對方一身水。

徐非弋也不尴尬，他施施然收回手捂住心口作悲傷狀：“哎呀，被讨厭了呢。”

孔蔓生不想理他涉水往前走去，其間路過好幾團糾纏的人體，起初他還會面露不忍，到後來人越來越多已經趨于麻木。

“為什麼他們的……都不會散發出氣味？”孔蔓生指着水裡飄過去的人體。

“因為新鮮吧，壞了的話，還怎麼繼續做‘食材’呢？”這話太地獄了，地獄到孔蔓生腦海中響起每分鐘一萬八千轉的賽博木魚功德都不夠扣。徐非弋眯起眼，既然這裡不是雨水管道，想必積存在管中的水也是有特殊作用的。

不自覺間徐非弋直起了腰背，腳步也越來越快，他輕盈地避開水中的肢體，往水道交彙的中心走去。

半分鐘之後他忽然發現孔蔓生沒有跟上來，徐非弋回頭，身後他的小孔哥被落了很遠，站在一片水光中臉色晦暗不明。

“你沒受傷？”孔蔓生遙遠的聲音在水道中折了好幾折，傳到徐非弋耳中的時候變得有些失真。

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他幹脆不裝了：“哪有，額頭還是是破了皮的。”說着他撩起劉海，光潔的額頭靠近發際線的位置确實有一道細細的傷口，但不是很深，并且也已經結痂了。

“你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嗎？”孔蔓生深深地看着徐非弋。

“啊？”徐非弋想了想，“有啊，虎皮鹦鹉不是說了我屬于你嗎？至少在離開『拟态表演協會』之前，這句話是真的。”

他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的模樣跟“虛弱”二字完全不沾邊，除了外形上有些落拓，哪裡像是需要人救的樣子？

孔蔓生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而深切地認識到了自己的愚蠢，在角鬥場上時這個男人敢獨自一個人跳進填埋場管道裡，就絕對已經想好了脫身的辦法，可笑的是自己十幾分鐘前還真的信了他需要自己來拯救。

“别愣着了，雖然它們不會下到管道裡來，但保不準會派‘寵物’下來追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為好。”徐非弋斂了笑意，又走回來牽孔蔓生的衣角把他往前面拽。

“徐非弋，我看上去就那麼好騙嗎？”孔蔓生不再掙紮，任由他牽着往深處走。

徐非弋沒有說話，兩人又沉默地走了二十多分鐘，一座三層樓高的鐵門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鐵門前的水淺淺出現一個漩渦，無數糾纏在一起的肢體飄到這裡時就被漩渦卷進了深不見底的水下。

孔蔓生扶着牆壁穩住腳下，漩渦之下藏着一個密不透光的大洞，如果說齊膝的水還能讓他看清管道底部，那麼洞底就仿佛是掉進了海溝般的深淵之中。

“工廠每天淩晨兩點都會把‘食材’運送到遠離『拟态表演協會』的各地，這是我們唯一離開這裡的機會。”徐非弋盯着鐵門，不多時，門前的漩渦緩緩停了下來，等到水流徹底平穩，鐵門吱呀一聲從内部打開。

一條滿載鐵皮人往遊樂園送的那種木箱子的汽笛船從鐵門後遊了出來，船上沒有人，箱子卻碼放得整整齊齊。船停在了大洞的正上方，徐非弋點點頭：“走，上船。”

兩人利索地攀上船舷，孔蔓生剛翻進倉内船底就開始傳來鼓鼓的震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汽笛船下面冒了出來，正在把船往上面推。

洞的正上方管道壁上忽然裂開一個大口，剛好允許貨船通過。孔蔓生擡頭，滿天的星光正好掉進他的眼簾。冒出水面時他才發現洞的正上方是一條直通外界的管道，并且管口剛好與海面平齊。

汽笛船被洞裡噴出的水流送到了海面上，不遠處一座島嶼孤零零地立在藍黑色的水面上，月光鋪灑滿海面，被波動的海水攪成了一團碎裂的金片。

島嶼上高樓林立，最中央的建築也是最高的建築，那是一座由四十八根光柱組成的鳥籠，在黑夜中閃耀着窮奢極侈的耀眼光彩。

“那座孤島就是『拟态表演協會』？”孔蔓生看着海面，心中的疑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那為什麼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他們從遊樂園離開時跟着穿山甲“巡邏者”一路來到『拟态表演協會』，孔蔓生記得自己根本沒有坐過船，也沒有見過海，怎麼來和去變成了兩模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