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蔓生很想淡定,但隻要想到自己一開口所有的話都會變成具象式,就忍不住心情激動。
“你讓我怎麼淡定,你又沒有……”他很想生氣地怒罵,但徐非弋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他啞火了。
“不要動怒,如果紅色是一種消耗呢?”
從一個人的身體裡吐出來的字都會變成血一樣的紅色,這讓孔蔓生産生了十分不好的聯想。他盡量平心靜氣:“那現在該怎麼辦?”
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支離破碎,孔蔓生努力将這種不安遠遠甩在腦後,仿佛進入到白色的世界後,他的聲音也被扁平色彩化。每當說出的話帶有激動的情緒或是内容比較急切,語言就會變成逐漸加深的紅色。
為此孔蔓生隻能放慢自己的語速,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變得沒有波瀾,但及時這樣地刻意壓抑自己,他提的問還是被染成了淡淡的淺紅色。
那些紅色在空中聚集不過兩三秒就煙消雲散,再也難尋蹤迹。但孔蔓生還是乖乖閉上嘴,甯願在地上寫寫畫畫也不再開口了。
如果不是倏然冒出來的那個沒有面皮全身蒙了一層黯淡白的雪怪一樣的活物,孔蔓生隻怕還不會輕易丢下他已經寫了好多内容沙地——雖然大多數都是在罵罵咧咧。
“雪怪”的出現把所有人都吓了一條,田落地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哪怕他已經幹到沒有口水了。衆人緊張而戒備地看着眼前的“雪怪”,即使是隔空對望,那種被沒有眼睛的東西凝視的感覺也足夠讓每個人都毛骨悚然。
可是“雪怪”卻像是沒有看見他們一樣,直愣愣從一行人中穿過,走向了山澗的另外一頭。隻有路過孔蔓生時,“雪怪”似有所感地停了下來。
在一衆人屏息凝神中,“雪怪”揚起沒有面容的臉私下了嗅了嗅,随後疑惑地撓了撓頭。它沒有過多停留,而是繼續往前走去,很快就走進了風雪一般的白沙之中。
田落地松了口氣,他剛要放松下來自己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肩膀,“雪怪”卻毫無征兆地轉過臉來,仿佛要确認每一個人一樣,它的目光在每人身上流連不過一秒,而後就快步消失在被風刮起的砂礫中。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現在孔蔓生心頭,他嚴實的閉着嘴,但欲脫口的話已經顯而易見。
它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每個人的心頭都像是被重錘敲了一擊,無端感到惡劣的嚴寒。
“雪怪”消失的地方,忽然冒出潺潺流水的聲響,聽在玩家們的耳朵裡,簡直像仙樂一般悅耳。
山澗裡是有水的,孔蔓生驟然想到這一點。然而流水聲越來越大,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查看。“雪怪”剛從這裡消失流水就冒了出來,很難不把這兩者聯系在一起。
還是周子益熬不過了,他把心一橫:“出事就出事吧,總好過活活幹死。”聽他麼一說,其他人也忽然放下了心結,不再糾結流水出現的怪異現象。
出乎意料,水幹淨異常,簡直比淨化過的純淨水還要清澈幹冽,吞了幾口之後,嗓子中火辣的感覺瞬間舒坦起來。
孔蔓生的胸腔變得濕濕黏黏,紙打濕後那種随時會被捅破的觸感在他身上很快體現了出來。隻幾秒鐘,孔蔓生就意識到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樣敞開肚皮飲水了。
田落地和魏雪雲也停了下來,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孔蔓生,然而後者卻隻是擺擺手:“你們喝吧,我去探探路。”
幾口水不至于緩解孔蔓生的缺水,但他也确實不能再繼續飲用了。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向徐非弋,他還在淡定而優雅地用手捧起水流小口地吞咽,察覺到目光的彙集,他緩緩擡起頭來。
“你們口不幹了?”
田落地和魏雪雲趕緊低下頭去繼續喝水,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徐非弋簡簡單單地說話時,他們就莫名地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威吓。
一旦停下徐非弋就失去了繼續飲水的興緻,他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孔蔓生身上,走哪兒跟哪兒,就像一束隔着玻璃跟随手指的輝光。
在一片雪色之中,孔蔓生的背影顯得有些笨拙和僵硬,下一秒,他憑空消失在了雪色之中,毫無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