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非弋歎了口氣,馬頭人離他們越來越近,近到隻有幾步距離之時,他伏到孔蔓生的耳邊:“唉,真是拿你沒辦法。”
掄起早就被他捏在手中的長木闆,徐非弋直接砸向了後院撐出半截的涼棚,棚子的支柱都是兩隻手指粗細的竹竿,隻要一下就會被徹底砸斷。
坍塌的涼棚兜頭從空中将馬頭人蓋住,它奮力揮起剔骨刀三倆下就割開了布面從底下掙脫出來,就憑這個想要困住它?馬頭人不理解為什麼這些人會如此天真。
雖然看不出憤怒,但馬頭人明顯被惹毛了,它向前幾步不打算再一個個講客氣,而是要将他們全都趕進池子裡。然而邁出第一步後它就重重摔倒在地,這一跤摔得不輕,手中的剔骨寒刀直接飛了出去,險險擦過田落地幾近崩潰的臉,紮入地下。
另外兩個馬頭人見同伴摔到趕緊過來攙扶,但一個兩個接二連三走到破碎的涼棚下方是也跟着摔倒在地。一回頭,幾根跟地面顔色非常相近的土黃繩索,不知幾時盤成了錯亂的樣子隐匿在薄薄的土層之下。
三個馬頭人同時擡頭,面前的幾個玩家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這種蝼蟻般的小把戲并不能對它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足夠讓三個馬頭人非常不愉快,重新站起來後孔蔓生明顯感覺到這三個人的氣場變得很不一樣,如果說之前還有點公事公辦的意思,那麼現在他們是徹底把三人得罪了。
在荒漠上奔逃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所以他們并沒有離開,仍是偷偷潛藏在居酒屋内。隻不過一旦蹲守住了就再也不能輕易挪動,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腳踩在榻榻米上的咯吱聲傳到衆人耳朵裡的時候就變成了催命符,顧以現在後悔得腸子都綠了,剛才逃跑時因為聽信了徐非弋的話沒有往外跑,現在他隻能把自己折疊成一件藝術品一樣藏在壁櫥裡,而其中一個馬頭人已經離他非常近了。
外出查看的馬頭人回來對着另兩個同伴搖頭,它們馬上就明白了所有人都還藏在這個小小的建築之内。這一次它們沒有猶豫,剔骨刀落地之處,頃刻間就炸出了一地的碎屑,看樣子,它們不介意拆了這裡。
“為什麼不直接幹掉我們?”孔蔓生心中的疑慮挂到了臉上,徐非弋好像能讀心似的靠近他:“因為留着我們有用。”
話說剛才慌不擇路之下他們兩人竟然同時躲進了同個立櫃,現在面對着面貼在一起,更要命的是徐非弋不無安放的大長腿此刻正以一種憋屈的姿勢區了起來,正好卡進孔蔓生的膝蓋之間。
他再一靠近說話,幾乎整個人都要挂到孔蔓生身上了。
察覺到了對方的抗拒,徐非弋不懂聲色地又往後挪了一點,“可能把我們泡進池子裡比殺了我們更重要吧。”
話音剛落身側就爆炸一般地裂開,門闆被貫穿了一道豎直開裂的大洞,一雙黝黑無光的眼睛從洞口窺視進來,與孔蔓生的視線在空中相接。
“找到你了。”那雙眼睛無聲地說道。
四個立櫃剛好在居酒屋的兩邊角上,被剔骨刀命中,一下子連門闆都被帶得拽飛了起來。慌亂中顧以抱着頭直愣愣往外跑,但很快又被寒刀給逼了回來。
一刀接着一刀,就算田落地和魏雪雲扯緊了門縫,但很快藏身之地也徹底暴露在馬頭人眼中。四個立櫃眨眼間被砸得木屑飛濺,顧以他們抱着頭,好像每砍向櫃子的一刀都是砍到了他們身上。
終于,四個立櫃徹底被砸開,馬頭人冷漠地将人一一從櫃子中扯了出來,這一次,他們是再也沒有地方可以逃了。
徐非弋笑了一下,伴随着他的笑容落下的,還有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吱嘎聲。孔蔓生擡頭,低矮的屋頂喝醉了一般開始搖搖晃晃,隻是瞬間就沉重地朝着所有人的頭頂砸來。
倒塌的居酒屋可不像涼棚,轟然坍塌的瞬間揚起的塵埃遮天蔽日,蔣芃聽到費黎在灰塵中高喊,有人在耳畔尖叫,額頭又涼又熱,但都被遮住了人影的灰塵給蓋得十分徹底。
四周陷入黑暗,孔蔓生仰頭的最後一刻,看到的是蓦然由明轉暗的景象。
“至少你們拿他沒有辦法。”
“我們拿你有辦法!”
又是幾聲模模糊糊的皮質物件抽打在另一個相同材質但更為柔軟的東西上發出的特殊響聲,孔蔓生覺得自己在做夢,好像沉入了水底,如果硬要描述,急躁、掙紮、些微的逃避和努力地想要撥開雲霧放在一個大鍋裡煮成一碗糊湯,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光線從眯起的眼縫中漏進來,一如既往的血紅,豎着的柱子上綁着一個人,那人垂着頭沒出聲,微弱的胸膛起伏證明他還沒有死透,但也快了。
馬頭人見孔蔓生醒了,遞了一杯幹淨的水來,它們什麼也沒說,并且出人意料地友好。待看清柱子上綁着的是徐非弋後,孔蔓生難以置信地柔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