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辭身下被生生扯斷的觸手掙紮着飛速生長。
他貌似專心聽着白彥的話,毫不掩飾地轉移位置。
白彥盯着邬辭一舉一動,随着他的動作調整身位。
他臉頰上一道道被觸手吸附後的灰痕,毫無恢複的迹象。
“殺掉他,人類不會有事。”
“隻有你和我。”
邬辭詫異地站在原地,“隻有你和我?”
白彥眼睛猛然亮起來,頭點得讓人幻視小狗。
“對對對!”
邬辭看它的眼神更加古怪。
很多時候,邬辭都不能理解人類對同類或者某些類人生物的執着。
比如被定義為為愛情和友情的“執着”。
所以邬辭進行了很多嘗試,嘗試接觸執着,嘗試回饋執着,嘗試主動産生執着。
可嘗試的過程又讓他産生新的答案和疑惑。
他從喬九身上學習友情,但最好的朋友是詹黛。
原來教會他執着的人類,不一定是執着本身。
他從很多人身上學習愛情,可直到遇到向客寒,邬辭才知道愛情是什麼滋味。
原來之前的對他人執着的回饋是不帶感情的模仿。
白彥的偏執不可避免讓他想到人類對感情或者說執着的分類。
邬辭分心了兩三秒,就不再去想白彥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必要。
它殺了邬頌。
赝品必須死。
看着再度沖上前的邬辭,白彥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即使是死,你也不能屬于别人。”
【讓哥哥死掉,】白彥喃喃,【被我們殺死的哥哥會永遠刻上我們的烙印。】
它們達成了共識:
【哥哥是我的。】
白彥身體前傾,在雙翼加持下像是一枚銀色子彈般射向邬辭。
細小觸手組成的手指和纏着黑色紋路的人類手指組成戰鬥的前奏。
兩雙顔色深淺不同的眼睛倒映着對方,在這一刻滿足白彥心底最隐秘的心思。
将将側擦身而過的瞬間,白彥微微偏頭。
邬辭隻覺得耳廓一涼。
下一秒,惡心沿着耳邊爬上脖頸。
白彥懸飛在遠處,雪白羽翼扇動帶起它的黃金一樣的發絲。
如果不是皮膚上的黑紋,它看上去比伊甸園的天使更像天使。
可白彥的心思和天使毫不沾邊。
它還在說着不相關的話:
“我以為哥哥會更喜歡有翅膀的樣子。”
聽完,邬辭表情不亞于被剛吃過屎的鬣狗舔了一口。
他實在厭煩和白彥繼續說些有的沒的,被五指穿透的肩膀飛速生長肉芽。
邬辭毫不猶豫道,“除非我死。”
白彥一隻翅膀被觸手絞斷,要斷不斷連着一根血玉似的筋。
白彥小聲嘀咕,“天使也是赝品。”
“天使……”
斷成一節節的苗刀在潮濕的土壤和腐朽的葉脈上折射出微弱的光。
尚且完好的斷刃上倒映出觸手和人手的交接。
溫熱的液體很快模糊斷刃上的畫面。
“你的七宗罪都用不了,”白彥避開邬辭觸手的侵襲,“最先耗盡體力的會是你。”
“多虧這具軀體。”
白彥聲音平靜,意思卻是無師自通的陰陽怪氣,“我是不是得謝謝章述?”
邬辭體内四個七宗罪一陣躁動,但他隻是能感知到七宗罪們的情緒。
不知道七宗罪在想什麼的情況下,邬辭隻是一邊催促暴食,一邊伸手戳破自己耳膜。
鮮血沿着邬辭耳朵流出來,在他耳邊格外顯眼。
沒錯過邬辭動作的白彥目眦欲裂。
它喋喋不休說着什麼,不過那已經不在邬辭關注中了。
和兩人有段距離的向客寒陷在被異變生物的包圍圈裡。
他手臂上左一塊右一塊粘着灰色粉塵,骨爪随着向客寒心意收割敵人。
快要淹沒向客寒的異變生物不能對他造成威脅,但不可否認它們拖住了向客寒的腳步。
半獸化的白色蛇尾上是各種顔色的血液。
透過茂密樹冠照射下來的陽光帶着點翠綠,于是蛇鱗折射出的斑斓絢麗的閃光也染上生機的濾鏡。
蛇尾上鱗片炸開,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從異變豹的心髒位置抽出。
抽出的力道恰好将異變豹的抽搐的屍體摔出包圍圈。
在虎視眈眈的異變生物包圍圈之外,一根粗壯的觸手領着五六根新生的細小觸手纏上這新鮮食物。
一雙銳利的眼透過層層異變生物的遮擋,在奇形怪狀□□組成的間隙中窺探到觸手的動作,
暴食還能被邬辭使用。
向客寒一半的心放回肚子裡,看來情況還好。
他很少會用“還好”這種詞形容戰況。
但邬辭最近和他對練時貌似沒有出全力,這讓他有點挫敗和驕傲。
等自己使出全力,而邬辭仍能應對——向客寒才真正放心邬辭來異變墳場。
除了墳場主,不會有其他異變生物對邬辭産生威脅。
白彥調轉進攻方向,還渾然不覺有異常發生的時候,向客寒知道自己被騙了。
邬辭擁有傲慢:改變。
隻有七宗罪之一的傲慢擁有迷惑白彥的能力。
他騙自己擁有兩個七宗罪。
可被欺騙的向客寒平添幾分信心。
邬辭對向客寒很有信息,他不認為異變生物能傷到向客寒,頂多是斷手斷腳的輕傷。
哦不,斷腳都不會有。
向客寒大概率會半獸化。
邬辭的心髒在為這一刻的到來而跳動。
大腦、身體、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神經的感知全部傾注在眼前。
他緊緊盯着眼前翅膀破破爛爛的敵人。
他唯一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