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哀樂賢愚總一般,搔頭拍膝思無端。
不知聽者緣何故?離别凄涼合更歡。
馬成龍正往前走,突然出來兩個人攔住了他,攔住馬成龍大隊兩個少年人,是京都人氏,住家在安定門裡,地名鑄鐘廠居住。有一位鳳安鳳大人,現在左翼總兵,乃鑲黃旗滿洲三甲喇人。他東隔壁住着一位俗山俗大人,乃祿米倉監督,有一位少爺,名叫玉鬥,才六歲。俗大人是正白旗滿洲五甲喇人,與鳳安至好,常在一處談心。鳳大人少爺九歲,名巴德哩,與玉鬥同學讀書。
這一日晚半夜,鳳宅的後花園有一個更夫,姓王,蹲在那裡出恭。從外邊牆上進來了一個賊,一見更夫就要逃走。更夫說:“你望前院偷去,别在我這花園裡偷。”那賊人蹿在上房。更夫出完了恭,進屋内拿了一條木棍,說:“好賊,我方才是我出恭,怕你傷我,你這東西往哪裡走!”更夫一嚷,人聲一片,把賊人圍在上房。鳳安還未安歇,在院中派人拿賊,說:“你敢偷我,好大膽!”賊人在房上答了話,說:“你也是一個人,一個腦袋、兩隻眼、一條命,偷的是你!”那院中看家護院之人,打更使喚人不少,上房要拿賊。賊人用瓦往下打,無人敢上去。正着急之際,從背後一鐵連子,把賊人打下來,落在院中。鳳安問:“什麼人用暗器拿住的?”無人答言。家人把那鐵蓮子揀起來,送給大人瞧,問了大半天,并無一人知道。先派人把賊交地面送交北衙門,吩咐衆人留神安歇。次日,鳳安又查問了一回,無人答應,也就把這段事接過去了。
那一日,到了四月天氣,玉鬥、巴德哩兩個上後邊花園子裡,還跟着四個書童,方一進園門,見萬花齊放,北邊有一個人,手拿鐵球在那裡練着玩。十數步外,有一個牛皮人兒。巴德哩瞧了半天,說:“書童,你認得他是什麼人?”書童說:“這裡打更的,姓王。”巴德哩也就帶着幾個人回來,就将此事說與鳳安知道。鳳安派跟人到花園内,把他叫來書房之内,鳳安一瞧那更夫,年約三十多歲,赤紅臉,重眉大眼,衣服平常。大人問說:“你是看花園的更夫王順?”更夫答應說:“是。”鳳安說:“你那夜晚把賊人拿住,問你為什麼不敢見我?是為什麼?”王順說:“我在大人處已然三載有餘,沒一人知道我會把勢,我那日實是我把他拿住的。” 鳳安說:“你是哪裡人?”王順“欸”了一聲,說:“大人要問,我不能不說實話。我乃帶罪之人,在大人處隐姓埋名。我原籍山海關人氏,姓王,名公亮。我父親因保吳三桂叛反,惹下一場大禍。我父名保,人稱雙戟大将賽典韋。吳王勢敗,我全家被害,我流落京都隐居,做小本經營為業。後來有人薦我來大人宅内看花園子。”鳳安說:“十八般兵刃,你都拿的起來?公亮說:“件件皆通。”鳳安說:“你教兩個徒弟吧。”吩咐人把玉鬥、巴德哩兩人叫來。家人去不多時,把二位少爺領來,鳳安說:“這是你老師,過來行禮。”王公亮說:“我不敢受二位少爺的禮。”鳳安說:“不可,師生大禮不可廢了。就在後花園之内客廳為學房吧。擺酒!”鳳安與王公亮飲酒。自今日為始,二位少爺白天念書,晚半天練武。四五年之後,巴德哩到了十五歲,王公亮一病身亡。大人把他埋在安定門外土城,立了一塊石碣,上寫:“王公亮之墓。”直到如今,古迹猶存。
巴德哩、玉鬥二人出學之後,考了兩名侍衛,因穆詹出京,挑了他二人。巴德哩今年十九歲,練的飛檐走壁、單刀、鐵蓮子;玉鬥也是一身能耐。二人素有大志,在路上跟穆詹讨了一支令箭,改扮暗訪天地會。玉鬥扛着被褥套,巴德哩扮作長随的模樣,到處尋訪。各庵觀寺院、大小鎮店,每天住起火小店,為的是人多口雜,好訪查事。
這一天,玉鬥扛着行李,說:“大哥,咱們有馬不騎,天也熱了,你也不扛行李,淨住小店吃那些東西,我都不愛吃。我也該喝點酒,要些個菜吃。”巴德哩一瞧,天有巳正,前邊黑暗暗,彷佛一座村莊,說:“二弟,你看前邊不遠,許是鎮店,咱們那裡找一個飯鋪去吃就是。你好傻,咱們哥兩個不為私訪,還随大營走哪。這是我想要立一件功勞,你我好越級高升,你知道了?”玉鬥點點頭。
二人說着閑話,已到了那座莊村。南北大街是大路,路東、路西有幾家客店,南頭路東有一座茶飯館,坐東向西,搭着大天棚。東房五間,天棚底下有七八個八仙桌兒,有兩三個吃飯之人。巴德哩說:“咱們哥兒兩個在這裡坐坐吧。”二人進茶館,玉鬥把褥套放在天棚底下桌子旁邊。跑堂的夥計過來說:“二位喝茶?吃飯?”玉鬥說:“先要四壺酒。”巴德哩要了一個炒肉片、炸丸子,玉鬥又要了兩個菜,跑堂的擺上小菜,把酒菜送過來,二人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