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筷子“啪”地一聲被撂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好似一道淩厲的鞭聲,抽在這寂靜的空氣中。
他轉過頭,責備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柳如煙,那眼神裡,滿是不滿與質問,仿佛這一切的不如意,都是柳如煙一人造成的。
柳如煙卻仿若未覺,她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碗,動作優雅而從容,輕輕為自己盛了一碗粥。那粥水倒入碗中的聲音,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舀起一勺粥,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随後送入口中,慢慢咽下,才緩緩開口:
“柔姑娘,這話你說錯了,苦力人家日日做工有銀錢進賬,尚且吃這個,我們李家入不敷存,隻花不賺,能吃上這個就不錯了。”
她的聲音輕柔卻又透着堅定,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衆人耳中,仿若在這喧鬧的飯廳裡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李中科一聽這話,頓時怒從心頭起,他“嗖”地一下站起身來,椅子在身後被撞得往後挪了一大步,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那日經過酒坊,看到客人滿座,非常熱鬧,你怎麼告訴我入不敷出,沒有進賬?”
他雙手握拳,在空中揮舞了一下,以顯示自己的憤怒,那瞪大的雙眼,緊緊地盯着柳如煙,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柳如煙放下手中的碗,輕輕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中,似有無限的無奈與悲哀。
“是啊,客人很多,可是個個都不給錢啊。”她擡起頭,目光平靜地與李中科對視,眼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反倒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李中科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他踉跄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手扶着桌子才勉強站穩。“這這這,這是為何?”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那模樣,活脫脫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都到了這個份上,居然還問得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柳如煙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李中科身邊,她微微仰頭,看着李中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日夫君你說和王公子有舊交,免了王公子的酒錢,王公子之後日日呼朋引伴,每天帶着十幾個人來白吃白喝,吃的都是最好的,當然不付錢,說是給夫君你捧場。
其他人見此,也有樣學樣,都說與夫君你有交情,我也不好說明,隻能都不收錢。”她的語氣依舊平緩,可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李中科的心上。
李中科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辯解些什麼,可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半晌發不出一個音。許久,他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王公子,便罷了,其他人怎麼能不收錢?”
柳如煙又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一次,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知道對方說的真假,不然夫君你明日和我去一趟,看看哪個人該收錢,哪個人不該收?”她微微歪着頭,看着李中科,眼中似乎還帶着幾分期待。
李中科聽到這裡,頓時沉默了。他低下頭,避開柳如煙的目光,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柳如煙心中明白,對方是拉不下面子,畢竟那些人都是他平日裡稱兄道弟的朋友,若是真去收錢,豈不是要得罪一大幫人,他這公子哥兒的顔面何存。
一旁的李柔可急了,她瞧着哥哥這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幾步走到李中科身邊,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地勸道:“哥,你明天去一次吧,不然這李家的産業若是隻讓這外姓人操持,恐怕就被掏空了。”
她的眼神中滿是焦慮與擔憂,聲音也帶着幾分哭腔,仿佛李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李中科擡起頭,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柳如煙,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他勉強點了點頭,那動作小得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可終究還是應下了。
柳如煙見狀,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心中暗道:這才隻是第一步呢,你們且等着瞧吧。
她重新坐回座位,拿起筷子,繼續不緊不慢地吃着那碗清湯寡水的粥,仿若剛剛的那場激烈争吵,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鬧劇,而她,早已成竹在胸,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好戲。
窗外,夜色愈發深沉,屋内的燭火依舊搖曳不定,這場因一頓飯引發的風波,看似暫時平息,實則暗流湧動,李家的未來,在這看似平靜的夜晚,悄然駛向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