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提着裝書的麻袋與神父四目相對,後者撐着微微外擴的彎曲膝蓋,兩腿連同膝蓋上的雙臂蝴蝶振翅。
他站在被縫隙的光影切成兩半的小巷中間,明明隔着一段距離,但是珍妮可以聽到如牛的粗喘。就連老闆都被店外的動靜惹得探出頭來:“呀!常客啊!”
他從歪掉的木闆後滑出身子,一改之前的不耐煩狀:“您今天想找些什麼?”
老闆瞥到像是按了暫停鍵的珍妮:“對了,魅影剛走。”
“魅影?”
神父拖着粘糖似的老闆朝珍妮靠去:“就是之前幫過我的埃瑞克。”
他艱難地騰出手沖珍妮比劃:“大高個兒,黑披風,帽子多得能變魔術。”
“太精緻了。”衣服少的差點不能維持人設的珍妮對拉風的魅影肅然起敬,“戴面具的那個?”
神父看向松手的老闆。
“我沒見過不戴面具的埃瑞克。”老闆一直盯着他最喜歡的肥羊,“你見過嗎?不然他的綽号是怎麼來的?”
“所以他叫魅影是因他愛戴着白色面具?”珍妮有種夢回零幾看港娛小報起UC标題的荒謬感,“他是在巴黎喜劇院做指揮家?”
“顯而易見。”書店的老闆很奇怪道,“若非在巴黎……不!歐洲最好的劇院占有一席之地,哪能得到‘魅影’這般如雷貫耳的綽号。”
“這就是我不太喜歡巴黎人的主要原因。”神父承認意大利在中世紀後就落魄了,不是被法蘭西的孝子敲詐,就是淪為凱撒之囚(指查理五世攻入羅馬,囚|禁教皇)。但是他們再怎麼落魄也不能承認巴黎——羅馬的學生,效仿者,聲稱自己擁有歐洲的最好劇院。
這簡直是倒反天罡。
書店的老闆遲疑了會兒。巴黎人的驕傲與财迷的本性相撞出了情商的結晶:“真不愧是意大利人。”
然後看向吃瓜的珍妮:“老相識?”
他又看向不喘氣的神父。
“學生。”神父終于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你下午有其它事嗎?”
“沒有。”
“那咱可以找地聊聊。”
說罷看向書店的老闆:“我聽說有報社的老闆想買你店。”
書店的老闆收起笑容,點燃一直叼着沒抽的煙鬥笑道:“我這店也配人惦記?”
“店不配,可你配。”神父看了珍妮一眼,指着她朝老闆笑道,“還請您多照顧我這愚笨的學生。”
“呵!确實是沒太多腦子。”書店的老闆何其之精,一改之前的斤斤計較,語氣像個不耐教導愚笨學生的粗俗長輩:“找個女校教到二十一歲就可以拿着一千的年金去找有着兩千年金的巴黎小子,何須讓我白費力氣。 ”
神父也沒多費口舌,笑笑後就準備領着珍妮離開。
眼看對方不接招了,書店的老闆再次變臉:“等等,等等。”
他一邊朝走到巷口的神父跑去,一面伸出短胖的手讓對方停下:“我不過是氣她之前砍價太狠,好歹讓我撒完氣再說些話吧!”
神父雖然出手闊綽,但難搞時也真的難搞,所以還是從那顯得不太聰明的少女下手,“小姐。”
很難想象一個男人,尤其是個噸位可觀的中年男人也能發出甜滋滋的聲音,“好小姐,同您老師說說情呗!”
“等我見完女校的老師就會與你說說情。”珍妮不想被人看癟,但是通過神父的行為,她也明白這人以後肯定會有用武之地,“還望那時您能給我更多折扣。”
“一定,一定。”書店的老闆選擇性地聽進了話,“想出書就來找我。不是我吹,全巴黎也找不出如巴貝老闆般的公道商人。”
“您親自做出版生意?”你說巴貝收錢介紹出版商這屬于書商的正常操作,但你要說巴貝親自負責出版,神父覺得他一定在開玩笑,“巴黎的印刷商怕是要被這話吓死,您可是圈内有名的阿巴貢(四大吝啬鬼之一,出自莫裡哀的悭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