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毛飛飛坐在床邊,“啪”地往後一倒,半躺下去,露出的雙腿随性晃蕩。
他咂摸着剛經曆的事,輕聲喃喃:“人都被抓來了,沒準兒是好事呢,起碼不用死,還能躲開些麻煩事,這麼一想,好像還挺不錯?”
毛飛飛眼皮越來越沉,困意如潮水般将他席卷,他打了個哈欠,索性大大方方脫掉鞋子,往床榻裡頭一滾,舒舒服服地躺平,拉過被子一角随意搭在身上。
臨睡前,他還不忘嘟囔一句:“反正都這樣了,遇到困難先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與此同時,白君熙因耍流氓被白錦諾禁了足,閉門罰抄書。而黎和安等人已齊聚将軍府,氣氛凝重,似有大事商議。
玉鶴洐緊擰着眉頭,目光緊鎖桌上的文書,面色凝重如墨;徐珏奎手中折扇輕叩掌心,一下又一下,節奏中透着難掩的焦躁;黎和安則悶頭坐在一旁,仔細擦拭手中長劍,可眉間隐憂盡顯,心情似頗為沉重。
石亦安斜倚着柱子,将屋内壓抑氣氛盡收眼底,沉默良久後,終是打破僵局,語調平緩地開口:“這文書是我從黃忠仁房裡拓印來的,本以為是宏義國妄圖進犯珩玉國的鐵證,可誰能料到,竟是眼下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的百名少女失蹤案名單,細細比對過,失蹤案裡大半少女的名字,都在這文書上頭”
此言一出,屋内的氣氛愈發沉重,仿若壓上了千斤巨石,令人有些喘不過氣。
玉鶴衍眉間緊蹙,滿臉煩躁,擡手用力揉了揉眉心,重重地歎了口氣,打破沉默道:“之前誰都查不出的少女失蹤,這下可對上了,但這又更棘手了,誰都知道黃忠仁那老色鬼貪好女色,可這回失蹤的少女數量如此之多,便是傻子也能看出端倪,他一人哪吃得消?保不齊是拿這些姑娘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徐钰奎輕輕摩挲着手中的扇子:“如果真是這樣,這案子就涉及兩國了,事情發越來越麻煩了……”
徐钰奎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扇骨,一下又一下,似在借此平複心緒,片刻後,他收起常挂嘴角的淺笑,眉眼間添了幾分凝重,輕聲歎道:“倘若當真如此,這案子可就不簡單了,直接牽扯到兩國,往後的局勢怕是暗流洶湧、愈發棘手,稍有不慎,便會掀起軒然大波,引發一連串難以估量的禍事”
黎和安“唰”地一下将擦好的劍收入鞘中,金屬碰撞聲打破短暫的寂靜,沉聲道:“就算涉兩國,也不能任由歹人逍遙,任由無辜少女深陷險境”
石亦安微微颔首,站直身子離開柱子,接話道:“黎兄說得在理,可莽撞不得,宏義國那邊一直對咱們虎視眈眈,黃忠仁身後人手握兵權,在朝中根基頗深,這次失蹤案保不準是場精心謀劃,有意在攪亂局勢”
徐钰奎眸光一閃,像是猛地捕捉到什麼妙計,手中折扇“啪”地一合,順勢拍在掌心,嘴角上揚,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狡黠笑意:“諸位,說起黃忠仁那老色鬼的喜好,可離不開美人,咱手裡不還有小飛飛這張王牌嗎?他那女裝模樣堪稱一絕,不如就拿小飛飛當個誘餌,引那黃使臣上鈎”
玉鶴洐原本緊鎖眉頭聽着衆人讨論,一聽這話,滿心煩躁瞬間如潮水般翻湧,擡手狠狠揉了幾把頭發,發絲被揉得淩亂不堪。
他伸手撈過茶杯,也顧不上茶水滾燙,仰頭一飲而盡,咂咂嘴後,悶聲道:“咱們是操哪門子的心?查案緝兇本就是刑部、大理寺那幫人的活兒,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辦,何苦自個兒攬上身,平白找事,咱們就踏踏實實在這兒等消息,等他們查出個所以然,屆時搭把手救人便是”
石亦裡狹長的雙眸緊盯着桌上的文書,須臾,他薄唇輕啟,聲線清冷,不夾雜一絲多餘情緒:“既如此,這文書便由我轉交給他們吧,省得耽擱了查案時機”
玉鶴洐垂眸,稍作思考,擡手擺了擺手,神色恢複了幾分從容:“去吧,石頭,你出身暗衛,行事向來利落隐秘,旁人難察蹤迹,此番交接,你多留個心眼,暗中多搭把手,關鍵處提點一二,也好讓案子推進得順利些”
石亦裡微微颔首,利落收起文書,身形一晃,瞬間沒了蹤影,宛如融入夜色的鬼魅。
徐钰奎悠然一展手中折扇,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挑眉看向玉鶴衍,慢悠悠道:“小将軍,眼下這案子,你當真舍得就這麼撂下?裡頭彎彎繞繞不少,放着不管,往後怕是要出大亂子”
玉鶴洐擡眸,瞥了徐钰奎一眼,手上動作不停,從容地給自己又斟滿一杯熱茶,熱氣氤氲中,他神色淡淡:“有什麼不舍得?起初,是宏義國探子頻出,傳來消息說黃忠仁那老色鬼要有大動作,我這才拉上你們一同戒備,圖的就是防患未然,誰能料到,牽扯出這樁缺德至極的少女失蹤案”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輕抿一口茶,潤了潤喉,繼而沉聲道:“我身為将軍,肩上擔的是保家衛國的重任,平日裡練兵禦敵、戍守邊疆才是分内之事,查案緝兇,自有朝堂上那幫行家,我貿然插手,萬一好心辦了壞事,打亂了人家的布局,誤了正事不說,還得擔上這渎職之責,豈非得不償失?”
徐钰奎嘴角上揚,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手中折扇“啪”地一合,利落地站起身來,拱手作别:“既如此,我便不多叨擾小将軍了,明日還約好了,得給小飛飛送去報酬,可不能失了信,那小将軍再見”
話音剛落,他朝黎和安遞了個眼色,黎和安會意,一同擡腳往外走去。
臨行之際,黎和安下意識扭頭,飛快地瞥了一眼仍坐在書房中的玉鶴洐,四目短暫交彙,他随即垂下眼簾,收回視線,默默跟上徐钰奎的步伐,不多時,二人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将軍府門外。
玉鶴衍緩緩起身,一襲玄色錦袍随之輕動,袍上繡着的暗紋仿若藏着星河,随着他的動作若隐若現,平添幾分矜貴。
他身姿高挑挺拔,脊背筆直如松,如刀削般的側臉在燭火映照下更顯冷峻。
及腰的白金色長發束成利落高馬尾,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臉頰旁,随性卻不失潇灑;一雙金色眼眸猶如熔金,澄澈又深邃,藏着久經沙場淬煉出的銳利,也透着幾分未泯的赤誠。
他款步走到窗邊,擡手推開雕花窗棂,微風拂過,衣袂獵獵作響。
他仰頭望向天上那輪皎潔明月,眼眸被月色鍍上一層銀霜,薄唇輕啟,喃喃自語道:“希望這太平盛世可以長久一點”
彼時,毛飛飛正在屋裡酣然大睡,沉浸在美夢之中毫無察覺。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棂,灑下一地銀霜,給他的睡顔也蒙上了一層靜谧濾鏡,他毫無形象地呈“大”字狀攤在床上,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半夜翻身時,他手臂一攬,觸到個軟乎乎的東西,觸感綿密,跟家裡松軟的被子一樣。
毛飛飛嘟囔了幾句含混不清的夢話,腦袋一歪,便下意識地蹭了蹭,尋個舒服位置打算繼續沉睡。
可下一秒,暖意源源不斷地從那“被子”上傳來,直沁肌膚,毛飛飛眉心一蹙,困意蒙眬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幾分,心底暗忖:怪了,自家被子哪來的溫度?難不成成精了?
毛飛飛睡眼惺忪,腦子還迷糊着,眼皮艱難地撐開一條縫,視線聚焦的刹那,宏烏蘭那張俊臉毫無征兆地闖入眼簾,猝不及防間被放大數倍,吓得他一個激靈。
隻見宏烏蘭側身而卧,單肘撐着頭,一襲輕薄的白色長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襯得他多了幾分随性慵懶,嘴角噙着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毛飛飛瞬間睡意全無,心髒狂跳,慌得剛要張嘴呼救,宏烏蘭卻像是早有預判,眼疾手快,修長的手指迅速捂住他的嘴。緊接着身形前傾,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溫熱的氣息撲在毛飛飛臉上。
宏烏蘭另一隻手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壓低聲音,不容置疑地說道:“别出聲,睡覺”
毛飛飛隻覺心髒猛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膛,慌亂如麻的情緒瞬間纏緊了他。擡眸對上宏烏蘭幽深的眼眸,哪還敢有半分反抗的念頭,生怕惹惱對方,隻能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應下。
宏烏蘭見他乖順,這才緩緩松開手,指尖滑過毛飛飛臉頰,帶起一絲顫栗。
毛飛飛得了自由,如蒙大赦,火速往靠牆的床邊縮去,背對着宏烏蘭,面對着冰冷的牆壁,恨不得整個人就此隐入牆中。
他弓着身子,雙肩微微顫抖,頭也不敢回,大氣都不敢出,竭力和身後的宏烏蘭拉開距離。
宏烏蘭瞧着毛飛飛那副大氣都不敢出、拼命往牆角縮的驚恐模樣,心底陡然泛起一抹别樣的趣味,隻覺眼前這人受驚的小模樣像極了炸毛的幼獸,煞是可愛。這般想着,他再也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間染上笑意,滿是促狹。
毛飛飛聞聲,身子又是一抖,羞憤與懊惱齊齊湧上心頭,雙頰漲得通紅,耳根也滾燙滾燙的。
可忌憚着宏烏蘭的身份與手段,他縱使滿心不悅,也半個字都不敢吐露,隻能咬碎了牙往肚裡咽,滿心滿眼隻剩無奈,差點沒憋出内傷。
他在心底瘋狂吐槽,暗暗叫苦: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别人的日常是美女投懷送抱,左擁右抱、風流惬意;到自個兒這兒,全是男人紮堆近身,貼過來也就罷了,各個手握重權、手段狠辣,稍有不慎,稍有差池,腦袋可就搬家了,老天爺可真會“照顧”人!
想到這毛飛飛又惱又委屈,又不能發作,面對着牆,隻能用拳頭輕輕捶打牆壁發洩怒氣。
宏烏蘭瞧見毛飛飛這一連串小動作,像是瞧見了世間最有趣的稀罕玩意兒,唇角不自覺上揚,眼底笑意更濃,隻覺得眼前人氣鼓鼓又畏畏縮縮的模樣,愈發可愛呆萌了。
毛飛飛這邊,越琢磨越氣不過,胸口憋悶得好似要炸開,怒火“噌”地一下燒到了頂點,沖動上頭,他顧不上許多,背對着宏烏蘭,悄悄往後挪了挪,鉚足勁兒,用腳輕輕往後勾踢了一下。
可剛碰到對方,理智瞬間回籠,他臉色煞白,手腳并用,火速收回腳,緊緊閉上雙眼,身子簌簌發抖,心裡一個勁兒地念叨着,隻求宏烏蘭沒生氣,千萬别一氣之下要了自己的命。
宏烏蘭先是一愣,沒料到毛飛飛竟敢偷偷踢他,不過轉瞬便被這小動作逗得開懷大笑,笑聲爽朗,打破了屋内緊繃的寂靜。
他邊笑邊說,長臂一伸,精準地攬住毛飛飛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回身邊:“小美人,你這膽兒,忽大忽小的,真是有趣”
毛飛飛驚恐地瞪大雙眼,身子僵如頑石,大氣都不敢出,欲哭無淚,聲音顫抖着哀求:“對……對不起,我錯了,你别殺我……”
宏烏蘭挑了挑眉,湊近他耳畔,溫熱的氣息撩撥得毛飛飛耳根泛紅,隻聽他低語:“殺你?小美人,我可舍不得啊”
宏烏蘭見毛飛飛那副如驚弓之鳥的模樣,終是收了捉弄的心思,緩緩松開手。
他慵懶地平展身軀在床上躺好,修長的手指随意搭在枕邊,随後緩緩阖上雙眸,聲線裡還殘留着幾分笑意,輕聲道:“不逗你了,睡覺吧,小美人”
毛飛飛聞言,心頭微微一松,緊繃的神經好歹松懈些許,悄悄籲出一口氣。
可方才的驚吓仍刻骨銘心,他不敢有絲毫懈怠,蹑手蹑腳地又往牆邊挪了挪,直至後背緊貼冰冷牆壁,才重新閉上眼睛。
隻是那雙眼睫不停顫動,暴露了他佯裝鎮定下的緊張與警惕,精神依舊高度戒備,仿若隻要稍有風吹草動,便能瞬間彈起身來。
毛飛飛仿若熬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雙眼布滿血絲,精神高度緊繃,一絲困意都不剩。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微光透進屋子,他便瞬間警醒,騰地一下睜開了眼。
轉頭瞧見宏烏蘭還睡得安穩,棱角分明的臉龐此刻少了幾分平日裡的淩厲,多了些睡夢中的柔和。
毛飛飛大氣都不敢出,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指尖都在微微顫抖,生怕驚擾了熟睡之人,他緩慢地挪動身子下床,雙腳哆哆嗦嗦地伸進鞋子,費了好大勁兒才穿好。
緊接着,他貓着腰,活像個偷食的耗子,一步一挪,蹑手蹑腳地朝門口蹭去。每一步都提心吊膽,豎着耳朵聽身後動靜,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
跨出門檻的刹那,他撒腿就跑,腳下帶起一溜塵土,拼了命似的遠離小屋,仿佛後頭有惡鬼索命一般,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被抓回去!
宏烏蘭其實警醒得很,毛飛飛那邊稍有動靜,他便察覺了,眼皮都沒擡一下,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佯裝熟睡,放任毛飛飛戰戰兢兢地起身、偷摸溜走,全程都沒去揭穿這小把戲。
等房門輕輕掩上,他才慢悠悠地睜開雙眸,那目光裡還藏着未散盡的玩味,不緊不慢地起身穿衣。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林梓清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雙手穩穩端着托盤,裡頭是熱氣騰騰的早餐,香氣瞬間在屋内彌漫開來。
可他擡眼一掃,瞧見屋内隻剩宏烏蘭,預想中的毛飛飛不見蹤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垮了下來:“怎麼是你?那位小公子呢?”
宏烏蘭緩緩起身,雙臂舒展,修長的身形拉伸開來,打了個極為舒坦的哈欠,困意随之消散了幾分。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一旁,指尖随意挑起搭在架子上的衣衫,利落地披在肩頭,系上衣帶,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剛跑了,這會兒估摸都跑出老遠了”
林梓清聞言,身形明顯一滞,臉上的笑容瞬間凝住,愣了好一會兒神。
不過很快,那絲失落就被如釋重負的情緒悄然取代,他暗暗松了口氣,輕聲嘟囔:“走了也好,呆在這裡隻會讓他害怕”
話鋒一轉,他擡眸,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忍不住追問道:“隻是可惜了,還沒來得及問他名字呢,不過今天怎麼轉了性子,由着他跑了?”
宏烏蘭款步走到桌邊悠然落座,骨瓷杯在指尖輕轉,斟滿一盞熱茶,挑眉淺笑:“這嘛,他自個兒待會兒就乖乖回來了”
林梓清有些疑惑,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坐在桌邊:“嗯?為什麼這麼說”
宏烏蘭勾起一抹張揚的笑容:“這個嘛,你一會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果如宏烏蘭所料那般,屋門“嘎吱”一聲被推開,毛飛飛耷拉着腦袋,滿臉寫着郁悶,腳步拖沓地跨進屋來。
宏烏蘭瞧見這一幕,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張揚的笑容,打趣道:“喲,小美人這是兜兜轉轉,到底還是回來了啊”
林梓清先是一怔,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不過轉瞬就被驚喜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