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惜掀開帳簾時,蕭鴻雪正坐在榻上,望着榻頂的紗幔發呆。
“阿雉,你餓不餓?給你帶了些吃的,趁熱。”
或許是缺乏食欲,蕭鴻雪隻是倦懶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楊惜把烤肉放在榻邊的幾案上,然後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潤了潤酒後幹渴的喉嚨。
蕭鴻雪眼神古怪地看了楊惜一眼,到底沒把那句“這杯子是我喝過的”說出口。
“阿雉,你身上有傷,即使沒有食欲,也得吃點才行。”
楊惜一邊說着,一邊走到蕭鴻雪身邊,準備扶他起來。
“不用,我自己起得來。”
蕭鴻雪輕聲道,推開楊惜的手,用手肘撐坐了起來,但卻并沒有接過楊惜遞來的碗箸,望了盤中的烤肉一眼,又望了楊惜一眼。
楊惜會意,抄起箸筷就給自己喂了一口,以證明沒有額外“加料”。
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蕭鴻雪這才接過碗箸,小口小口地吃起肉。他的手像姑娘般白皙嬌柔,舉筷的動作輕得宛如撚起花瓣,楊惜不由得被那優美的動作深深地吸引。
他眸光下移,倏地望見了蕭鴻雪袖内纏着的布繃,一頓。
“你的胳膊是怎麼傷的?”楊惜坐到榻邊,輕輕攥起蕭鴻雪的腕骨,語氣嚴厲。
蕭鴻雪置若罔聞般,偏過頭去,沒打算回答。
“本宮記得,本宮之前在顯德殿教過你該怎麼聽話的——還想本宮再教你一次嗎?”
楊惜掐住他的下颔,逼他轉過臉來和自己對視,語調漫不經心,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嚴厲和強硬。
“摔的。”蕭鴻雪看了楊惜的眼睛許久,為了避免麻煩,随口編了個敷衍的理由。
“我看看。”
楊惜不由分說地将蕭鴻雪的衣袖撩起,揭開繃布一角辨認傷痕形狀。楊惜看見那密密麻麻的傷口後,瞬間反應過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摔傷,分明是他自己一刀刀劃的。
“蕭鴻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說話?”楊惜怒極反笑,挑起蕭鴻雪鬓邊的一縷發絲,攏到他耳後。
“我最後問你一次,胳膊怎麼傷的?”
楊惜順勢将手向下探去,鉗住蕭鴻雪的面頰和雙唇,這個姿勢維持太久,蕭鴻雪本來就有些發燒,又呼吸不暢,一時面色泛紅,唇齒間溢出絲絲晶瑩的津唾。
楊惜見蕭鴻雪這副惑人模樣,眼神深邃,雙頰有些發燙。
“臣弟以為,這是臣弟的私事。”
“臣弟的胳膊,臣弟想怎麼傷就怎麼……”
蕭鴻雪話音未落,楊惜氣極,狠狠地給了蕭鴻雪一巴掌。
“是啊,我們鴻雪世子當然想怎樣就怎樣,因為你根本就是一個連作踐自己的命都不眨眼的瘋子——你還在乎什麼?”
楊惜冷笑一聲,起身走到帳門處,蕭鴻雪以為他要就此離去,楊惜卻又停住腳步,突然折返,背對着蕭鴻雪坐回了榻上。
兩個人就這麼不言不語地幹坐着,互相生悶氣,氣氛一時陷入了極度的尴尬沉默中。
過了好一晌,楊惜的聲音輕輕響起。
“……腳還疼嗎?”
音調聽上去有些别扭。
蕭鴻雪燒得頭腦暈暈乎乎的,倚着床框,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坐在榻邊的這個身影,垂眸輕語了一句:“死不了的。”
“對不起。”楊惜歎了口氣,将身體轉過來看着蕭鴻雪。
“你在病中,我不該兇你。但是我一看你把自己弄傷就……壓不住火氣。”楊惜看着蕭鴻雪面頰上的紅痕,聲音很輕。
“痛不痛?”
楊惜小心翼翼地将手探上蕭鴻雪的臉龐,撫了撫。
“你要是還生氣,就打回來吧,我保證不帶躲的。”
蕭鴻雪聞言,擡起頭看了楊惜一眼,道:“下次吧。”
“臣弟現在沒力氣。”蕭鴻雪晃了晃自己綿軟無力的手掌,唇角微微勾起。
“下次——下次我可不認了,世子殿下武藝絕倫,要是把我這麼周正的一張臉打出什麼問題來了,日後娶不回漂亮老婆,你賠我?”
楊惜見蕭鴻雪笑了,有些發怔,也回以一笑。
“太子哥哥何須憂心這個,突厥那位王子不是萬裡迢迢地将佳人送來了麼?”
蕭鴻雪的語氣很平靜,落在人耳裡卻莫名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楊惜沒仔細聽他這句話,随口嗯了一聲,低頭将衾被掀開,察看起蕭鴻雪腳踝上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