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根基早已穩固,魏時曦也有軍功傍身,立儲隻是早晚的事。不過是怕一些人唧唧歪歪的,她才又往後推了推。
她嘔心瀝血籌謀多年,一步步坐穩這個位子,絕不允許再出一丁點差池,她的女兒也不行。她的血脈就該和她一樣成為人上人。
便如今日的慶功宴,她經過深思熟慮,還是命魏時曦統領禁軍。她知道,那些老頭子們又該急了,急一急倒是也好,等他們冷靜下來便是她立儲的時候。
京都之中,确實有一些人為今日的封賞焦頭爛額。尤其是譽王,天一擦黑便喬裝潛進了琉音坊。
“都過去兩刻鐘了,人還沒來,沈昭甯是死路上了嗎?”會客廳内,他被一杯接一杯的涼茶灌出了一肚子火氣,拍着桌子呵斥。
“姑娘想必是今日獻曲身子疲乏,腳程難免慢些,王爺請再等等,奴婢再為您添一杯茶。”蘭佩侍立一旁,答得滴水不漏。
“滾!”
譽王一把推開她,便聽得沈昭甯不緊不慢地踏進屋子。
“怠慢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他迫切地步入正題。
“王爺放心,今日昭甯已與長公主有過來往,相信不日便能讨得她歡心。”
雖然把人惹不高興了,但還說了幾句話不是嗎,不算胡謅。
譽王滿意地點點頭,卻仍不耐煩地催促:“你抓緊,陛下今日已經讓她統領禁軍了,過幾日豈不是整個京都都要讓她管,她再當上儲君還有我的活路嗎……”
他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沈昭甯卻都聽不清了,思緒完全被魏時曦接管禁軍的消息所吸引。
這麼厲害,不愧是她看上的人。今日來見她時那般歡喜,想必也是為了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是她不識好歹,把人氣走了。
沈昭甯抿抿唇,有些苦惱,思索着哄人的法子,一隻茶杯卻猛地飛來,直直砸在她額頭上。
“叫你好幾聲,聾啦!”
“王爺息怒。”沈昭甯顧不得擦臉上滴落的茶水,慌忙告罪,寬大的袖口裡,手指無意識攥緊。
今日之恥,來日她必讓他百倍奉還。
“辦事認真些,别瞎了你這張好皮,知道嗎?”
下巴被人掐起,譽王那對陰鸷的眸子就在眼前,沈昭甯忍着幹嘔的沖動,僵硬地點點頭,“昭甯謹記。”
“你最好記得。”譽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見他走遠,沈昭甯再也忍不住,撲到痰盂前吐得天昏地暗。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姑娘,您好嗎?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不用,”沈昭甯反手拉住蘭佩,深深喘了幾聲壓下眩暈的感覺,語氣疲憊,“我沒事。”
她由蘭佩扶着靠坐在圈椅上,用清水漱了口,洗了臉,才堪堪提起些精神,望着搖曳的燭火,神色怅然。
譽王那家夥蠢是蠢,但在折磨人這件事上卻是花樣多得很。她當年初入譽王府時,去的第一的地方便是他的地牢。那裡面的刑具,她十隻手都數不過來。
眼下她還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尚無從解之,暫時不能與其撕破臉。
隻是不知這“暫時”會有多長時間,萬一被魏時曦發現……
不行,絕不能被她知曉此事。
沈昭甯一個激靈,倦意都減了幾分。
蘭佩見狀,走到窗邊将半開的窗子關上,嘴上不免埋怨:“雖說快入夏了,但夜裡的風還是涼的,丫鬟們也太不留心。”
“怪不得她們,”沈昭甯胃裡仍難受着,連眼皮都懶得掀一掀,趴在桌上随口應了一聲便開始趕人,“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奴婢告退,”蘭佩神色微動,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邀功似地輕聲補充道,“奴婢今日給譽王上的是涼茶,隔夜的。”
“嗯,做得很好。”沈昭甯從不吝啬對手下人的誇獎。
收到回應的蘭佩也如願以償,眉梢歡悅地彎起,輕手輕腳退出屋子。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雕花的窗棂被雨滴打得哒哒作響,這樣的陰雨已經連綿了好些時日。
沈昭甯捂着臉,歎了口氣。
何時才能雨霁天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