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公主要管禁軍裡那麼多人,忙也是應該的,我們下次再來,說不定就能遇上了。”蘭心雖然對公主有些不滿,但還是小聲寬慰沈昭甯。
在她看來,她家姑娘也是金尊玉貴的,那公主不過是投胎投得比常人好,哪裡配得上她家姑娘一顆真心?不要就不要,糟踐人算是什麼理兒?
沈昭甯沒注意到她的情緒,雙臂交疊搭在膝蓋上,把整張臉都埋進去,聲音隔着層層疊疊的布料傳出,聽起來更添了幾分苦悶:“下次下次,哪有那麼多下次嘛。”
原以為十載的等待已能夠讓她胸有成竹,沒想到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力。明明還什麼都不是,卻連這一丁點的冷落都難受的心尖直顫,日夜惶惶。
這世上比她才華出衆,比她容貌美,比她門第高的姑娘比比皆是,她總害怕哪天魏時曦身邊會有這麼一個人。
一想起這些,她便擔驚受怕得整宿不得安眠。就如同此時,她也隻敢相信魏時曦真的是公務纏身,而不是什麼佳人相伴或是故意冷落。
“再等等吧,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沈昭甯揉了揉眼角,聲音輕得不知是說給誰聽的,卻莫名帶着幾分執拗。
十年她都能等,區區幾個時辰,有什麼等不起的。
卻不想,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沈昭甯靠着馬車壁險些要睡過去,卻聽得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她驚醒,雙手捧着臉頰拍了拍,歡喜地跳下馬車。
來人卻是黎青,看見她,翻身下了馬。
“殿下沒回來嗎?”沈昭甯聞着,朝她身後張望。
黎青微微側身,擋住她的視線,神色冷漠,“軍務繁重,殿下今夜宿在軍中。”
沈昭甯眸光暗了一瞬,失落地低下頭,歎息道:“軍中到底不比府上,殿下也該注意身體。”
“沈娘子管得未免太寬了。”黎青嗤笑,語氣有些不屑。
沈昭甯被她刺得一愣,旋即便反應過來,亦是冷了臉色,“你什麼意思?”
“沈娘子是聰明人,我以為你應當明白,殿下金玉之姿,不論往後是否繼承大統,都不是尋常人能攀得起的,你倒也不必來得如此勤快。”
她說着,不動聲色掃視了沈昭甯一圈。從她的目光裡,沈昭甯看到了嘲諷。她在嘲諷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那又怎樣呢?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嗎?
從第一次見面起,沈昭甯便知道魏時曦的這個副官對自己有敵意,顧及魏時曦才對其諸多忍讓,但這并不代表她會随時随地都樂意受窩囊氣,她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
黎青本在期待沈昭甯羞愧難當,灰溜溜逃走的景象,卻見她唇角微勾,不卑不亢地反問:“這是殿下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什麼?”這下愣的反而是黎青了。
這女人什麼意思?
“那看來是黎副官自己的意思了,”沈昭甯了然颔首,眼眸中的不屑比黎青方才更甚,一開口便是譏諷,“黎副官也是聰明人,更應該明白老虎便是老虎,猴子永遠就隻能是猴子。殿下器重你,不代表你便能越俎代庖,指手畫腳。若有朝一日你能服侍陛下,難不成還要篡位嗎?”
寥寥幾語便給黎青扣了一個足以誅九族的罪名,她登時大駭,氣得嘴唇都泛起哆嗦,“你血口噴人!”
這女人,好生牙尖嘴利!殿下怎會看上她!
“是不是血口噴人,你自己心裡清楚,”沈昭甯冷笑,對她的抓狂置若罔聞,反而遺憾地瞥了一眼蘭心懷裡的包裹,“本來想把衣服還給殿下的,隻可惜來得不巧,我日後再來,便不勞黎副官費心了。”
言罷,她懶懶散散作了個揖,在黎青的怒視下從容離去。
馬車剛轉過路口,公主府的大門便吱呀一聲敞開,魏時曦背着手從府内走出。她一直在門後,方才的對話聽了個一字不落。
“殿下,屬下無能,什麼都沒套出來。”黎青慚愧請罪。
“我知道,以她的聰慧,你若能套出話來才是反常。”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不是滋味兒呢?
黎青暗暗瞥了魏時曦一眼,便見她負手而立,上揚的嘴角分明顯示着愉悅。
魏時曦确實心情不錯,畢竟小狐狸牙尖嘴利的樣子可不多見。一生氣,仿佛全身的毛都炸起來,着實有趣。
然她并非色令智昏,轉頭便低聲吩咐黎青:“你繼續查,琉音坊那邊我親自盯着。”
黎青恭敬領命:“屬下明白。”
另一邊,馬車裡,沈昭甯并非如方才一般從容,正使勁兒拍着魏時曦的舊衣服發脾氣。
一次不在是意外,兩次不在是巧合,次次都不在,就是在故意躲着她。什麼軍務繁重,分明都是假的。還有黎青那番話,分明就是故意擠兌人的。
都當她看不出來,都把她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