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道驚雷在耳邊中炸開，魏時曦隻覺得嗡的一聲，思緒海浪般翻湧。

腦海深處那些細碎的、模糊的記憶在此刻終于有了主人，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不是無緣無故，更不是别有所圖，隻是因為小姑娘記着她。

不過是雪夜的一句閑話，幾兩銀錢而已，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她自己都快忘了，卻被人如珍如寶地記着，甚至找尋多年。

心頭某個空落落的地方像是撲進來什麼綿軟的東西，填得鼓鼓囊囊。

一股詭異的失而複得的驚喜将魏時曦砸得有些愣怔，她捧起沈昭甯的臉，指尖劃過其濕潤的眼角，挺翹的鼻梁，柔軟的唇瓣，細細描摹着。

早該認出來的啊，這樣粉雕玉琢的姑娘，分明是獨一無二的。

如墨的眸子裡，情思如月光般缱绻，她緩緩湊近，于沈昭甯額頭上落下一個珍重的吻。

看着那張狡黠靈動的臉像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呆住，她無聲笑了下，語氣溫柔得讓人沉醉：“我說過的啊，我們昭昭就該前程光明，餘生安穩。”

魏時曦記得她！

這麼多年的苦守不是她自作多情，她也是被記得的。

一瞬間，沈昭甯腦海裡隻剩下這個念頭，搭在魏時曦後頸的指尖都泛起了抖，掌心已是汗濕一片。

她無端生出幾分怯意，慌慌張張從魏時曦懷裡爬起來，踉跄着往外跑。

“你的衣服我還沒還呢——唔！”

天色太暗，腿又被壓麻了，她方邁開腿便被腳邊的矮凳絆倒，重重磕在地上。

“我看看，”魏時曦忙将人扶起，重新撈回懷裡，隔着褲腿輕輕揉着傷處，“撞疼了是不是？”

“嗯。”

沈昭甯啞着嗓子應了一聲，淚水再也忍不住，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從眼眶溢出，啪嗒嗒打在魏時曦手背。

像是被灼了一下，魏時曦猛地縮回手，隻覺得被洇濕的那一小塊皮膚泛起了細密的刺痛。

她慌忙去抹沈昭甯臉上的淚，卻猝不及防被淌得滿手都是，舉着一雙手不知所措，看起來和那被淚水糊了滿臉的一樣滑稽。

沈昭甯沒由來地笑了，撲進她懷裡，連聲喚着：“殿下……殿下……”

頸側烙下一片滾燙，懷裡的姑娘依戀地蹭着，聲音尚還哽咽。

魏時曦被那一聲聲的輕喚軟了心腸，緊緊回抱住她，不厭其煩地回應：“我在……我在的……”

月如銀盤，銀輝肆意潑灑，于光影流轉間織成道道柔韌的素練，無聲為兩人纏上宿命的印記。

哭過之後，沈昭甯精神反而好了許多，依偎在魏時曦懷裡，勾着她的手指，軟綿綿地撒嬌。

“殿下——”

“我在，”魏時曦捏捏沈昭甯的手心，語氣無奈，“叫了這麼多遍，還沒夠啊。”

誰家的小姑娘能這麼粘人啊，叫得人心都化了，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做出更失禮的事來。

沈昭甯當然嫌不夠，哼哼一聲，往她懷裡窩了窩，仰着臉略顯執着地追問：“你會一直在嗎？”

不論她曾經做過什麼，不論她是否有所隐瞞。

魏時曦心軟得不像樣子，就算此刻她說想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偏頭貼貼她的臉頰，一字一頓應得格外鄭重：“我會一直都在。”

沈昭甯這才滿意，唇角高高翹起，摟着魏時曦的腰狠狠拱了幾下，便倚在她的懷裡欣賞着萬裡華光。

今夜的月光美得像夢一樣。

片刻後，似是想起了什麼，沈昭甯卷着自己柔順的發尾，神色有些不安，“殿下，十九那天你能去望江樓嗎？”

“去望江樓做什麼？”她話頭轉得太快，魏時曦不免疑惑。

當然是看大戲啊。

沈昭甯撇撇嘴，沒有将這句話說出口，隻軟着嗓子撒嬌，試圖蒙混過關，“去嘛去嘛，我們去吃午飯還不行嗎？”

魏時曦對這一套很是受用，當即滿口應下：“好好好，我一定準時去。”

“那我等着殿下。”沈昭甯複又将魏時曦抱了個滿懷，在其看不到的角度，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

沈四，你可千萬不要讓人失望啊。

該死的，她都期待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