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魏時曦笑着捏捏她不老實的手,側身擋住風口,低頭專心幫她理散亂的衣衫。
也不知她是怎麼扯的,布料似是亂堆一氣,系帶都纏在了一起,要想理整齊,還真得費些功夫。
魏時曦忍着不去看衣衫之下的風光,卻還是不免被沈昭甯肩頭的一抹朱色吸引了目光,指尖将剛披上的雪白中衣再度挑開,她擡眼尋去,視線卻猝不及防被擋住。
沈昭甯緊攥着衣領,不滿地瞪她,“不許看啦!”
果然隻是饞人家身子,虛情假意。
思及此處,沈昭甯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拂開魏時曦的手,低着頭艱難地将衣衫整好。
魏時曦不明白這人怎的突然就鬧起了脾氣,忙捧起她的臉好聲好氣地哄着:“我哪裡又做得不對了,向你賠不是好不好?”
沒有哪裡做得不對,隻是她不夠好。
沈昭甯搖搖頭,苦笑着歎了口氣,擡手覆上魏時曦的心口。
掌心之下,心跳聲沉穩有力,她又釋然笑起。
至少,她能确定,這顆心會為自己而震顫。
不急,來日方長。
纖長的羽睫顫了顫,她倚上魏時曦的肩頭,依戀地蹭蹭,蔥白的指尖泛起細微的抖。
“方才在水裡時,我很害怕。”
她是賭鬼,卻惜命。
瀕臨溺死的那一刻,她甚至都開始懊悔自己沒有答應沈四的訛詐。比起草草喪命,她更甯願被那個混蛋吸一輩子血。
畢竟,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是一捧黃土。
她害怕沒人會記得她,害怕沒人會為她傷懷。更害怕魏時曦更會和别的人長長久久,往後,縱使念着她,也不過是在她忌日時獻上一杯濁酒。
憑什麼!她樹都還沒栽好,怎麼能允許别人來乘涼。
她不願意,也不敢想。
懷裡的姑娘像是隻可憐的小獸,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卻又懂事地縮成一小團,獨自舔舐傷口。
心頭泛起一陣酸脹,魏時曦握住沈昭甯的手,寬大的袖擺将她整個攏住,聲音發着澀,“是我不好,來得太遲了。”
若是外快些,她也不會如此擔驚受怕。
“怎麼會。”沈昭甯攀着魏時曦的脖頸,仰臉在其唇上碰了碰,琥珀般的眸子裡像是揉碎了星河。
她啟唇,含笑輕歎:“我的殿下可是能時時救我于水火的人……”
眼前的姑娘笑靥如花,唇瓣一開一合,惹人欣喜的話一句接一句地吐出,魏時曦卻全然顧不得,目光緊緊粘在那兩瓣朱紅上。
聽不懂,想親。
如是想着,她情不自禁低頭,卻被兩根纖細的手指抵住唇。
沈昭甯眉頭輕皺,不滿地戳她的心口,“我在說話呢!”
“我在聽,”魏時曦笑着捉沈昭甯的指尖,連聲回應,“我在聽呢,昭昭。”
“說正事,”沈昭甯羞惱地拍開她的手,收斂神色,“方才我聽到黎副官敲門,京兆府的官差應該來了吧。”
她動靜鬧得不小,官府那邊估計早得到了消息,恐怕還來了有一會兒了,隻是被魏時曦派人堵在外面。
“是,”魏時曦颔首,不免擔憂,“那些混迹官場的老油條們都精明得很,不如我去打點。”
雖說鐵證如山,沈四無從抵賴。但她總怕出岔子,隻要知會一聲,沈昭甯即使不出面,此事也能妥善解決,何必再趟這趟渾水。
她不舍得。
沈昭甯卻搖頭,連聲拒絕:“那怎麼成?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
她揚唇,眸中湧起山一般的堅定,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殿下,我知你擔心我,可我并非永遠都需要你保護,我也想試着證明自己有能力站在你身邊。”
她籌謀此番,一來是為投誠,二來更是想讓魏時曦看到,她并非柔弱的菟絲子。
有朝一日,隻要魏時曦想,她也能做其最堅不可摧的铠甲。
女孩的眼眸澄澈得像是一方平靜的湖,溫柔到極點,卻有着包容萬物的力量。
細碎的日光為她披上一層金紗,魏時曦看到,那雙剔透的眸子裡,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是啊,她怎麼能忘了,小狐狸也是有利爪的。隻是爪子還嫩着,需要她先砍去一些荊棘。
心髒像是泡進了蜜罐子裡,魏時曦淺笑,握住沈昭甯的手,在滾燙的心跳聲裡,于她額頭上落下一個不含任何欲情的吻。
“放手去做,天塌了有公主殿下給你兜着。”
“嗯。”
沈昭甯重重點頭,回以溫柔一笑。
收拾片刻,她随魏時曦一同踏出房門。
畫舫外,一衆官差架刀一字排開,與蘭心僵持着,面色已是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