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辦案,你再阻攔,弟兄們可不客氣了。”
蘭心客氣一笑,腳步卻不動絲毫,“官爺若是着急,不如去樓裡喝口茶水。我家姑娘落水受驚,總得緩緩不是。”
“丞相大人明察秋毫,總不能讓我家姑娘在他府上的畫舫裡跑了,不過是早一會兒遲一會兒的,官爺您體諒體諒?”
她說着,擡手取下腰間的荷包,倒出些許碎銀,笑意盈盈地往領頭的官差手裡塞。
那官差神色不變,颠了颠手裡的銀子,忽地神色一凜,劈手把碎銀砸在地上。
白光一閃,三指寬的長刀便架在蘭心脖間。
“少廢話,讓你主子滾出來!”
竟是個油鹽不進的!
蘭心咬牙,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後背已然汗濕一片,便見他冷哼一聲,手臂猛地擡起,長刀直直向她脖頸砍去。
她狠狠一顫,視死如歸地閉上眼。
“住手!”
電光石火之間,忽而一聲厲喝,叫得官差止住動作。
他們順着聲音望去,便見一面色蒼白的病弱女子小跑着擋到蘭心面前,應該便是他們要找的當事人。
其後還有一金冠玉帶的女子,不緊不慢地邁着步子停在她幾步遠的地方。
那人雖一言不發,卻自帶一份上位者的威嚴,朗若寒星的眸子毫不避諱地掃視着一衆官差。
官差們登時一個激靈,暗暗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思量。他們都是老油條,哪裡看不出此人身份不凡。
領頭之人不敢再冒犯,忙賠上笑臉,客客氣氣地向沈昭甯傳話:“沈娘子無辜遭難,弟兄們實在不想難為您,隻是大人有命,我們也沒辦法,勞煩您體諒體諒,去衙門走個過場呢?”
“大人,咳咳——”沈昭甯“虛弱”地咳了兩聲,盈盈一拜,端的是溫婉大方,“耽擱許久,已是失禮,民女合該向大人們賠不是。隻是——”
她眉頭微蹙,抿着下唇,似是有難言之隐。
眼見她身後之人變了臉色,領頭的官差擺擺手,慌忙拍着胸脯保證:“沈娘子别怕,那行兇之人已被我等擒住,再不會有人傷害您。您有什麼顧慮大膽說。”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沈昭甯微微一笑,側身挪了半步與蘭心并立,“隻是我這侍女年紀小不懂事,大人您也知道,若是有冒犯之處,還望您多擔待。”
她說着,故作不經意掃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碎銀,面色恰到好處地一僵,反把蘭心往前推了推,“給大人們賠個不是。”
“不用不用,”領頭的官差連連擺手,擡腿踹了一腳自己身後的年輕官差,高聲呵斥,“沒用的玩意兒,連個銀子都拿不穩,還不快撿起來。”
那官差會意,忙彎腰将碎銀一一撿起,遞給領頭的官差,由他雙手捧到沈昭甯眼前,“沈娘子您點點。”
“多謝大人。”
沈昭甯含笑接過,趁着接碎銀的時機,悄然從袖口裡掏出一張面額不小的銀票,背着人群塞進領頭的官差手裡,小聲道謝:“多謝大人體諒,一點心意,您收了領着大夥去吃酒。”
話說到這份上,又沒有人看見,再拒絕便是不識擡舉了。
領頭的官差順理成章收下,帶着手下人客客氣氣地給沈昭甯開出一條路,手臂向前,“沈娘子請。”
沈昭甯點頭緻意,回頭與魏時曦相視一笑,擡腿随官差前往京兆府。
京兆府的大門與公堂由一條筆直的石闆小路相連,府門外,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簇擁着打量着裡頭的光景。
門側的兩座石獅威嚴肅穆,兩位魁梧的官差護衛其後,腰間半展的長刀在日光下閃着凜凜寒光。
尋常人至此,還未進門,便已被駭得丢了三分膽氣。
沈昭甯站在門外,暗自打起精神,斂聲屏息快步踏入公堂。
公堂之中,五花大綁的沈四被堵着嘴,随意扔在地闆上。
上首,京兆尹背靠着明鏡高懸兩個大字,已兩杯涼茶下肚,心中頗有些微詞。
見人來,他眯起眼睛望去,不由暗暗一驚。
真真生得一副好顔色啊。
然,公理當先,她果真無罪便罷了,若是有作奸犯科,他也定不會輕饒。
如是想着,他故作嚴肅地清了清嗓子,拿起手邊的驚堂木。
驚堂木一拍,滿堂肅靜。
門外的百姓也自覺止了喧嘩,小心翼翼地抻着脖子張望。
“台下何人?”京兆尹朗聲發問。
沈昭甯不敢有誤,恭敬回禀:“民女琉音坊沈昭甯。”
“唔唔——”
沈四被堵着嘴,隻能扭着身體,憤怒地哀号。
京兆尹這才恍然想起還有這麼個人物,隻怪其太聒噪,擾亂公堂秩序,他無奈之下才将其縛住。
這可不是動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