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我看,”沈昭甯忍着笑意坐直身子,繼續往後讀,“……着即召入公主府為伴讀,授此書以為證。”
伴讀?
沈昭甯不免訝異,目光染上詢問。
魏時曦适時解惑:“文書一式兩份,這會兒宣讀的人應該已經到琉音坊了。你安心住,沒人敢嚼舌根子。”
原是這樣,沈昭甯了然,心湖悄然蕩起陣陣漣漪。
放眼京都,名門貴戶選用伴讀無一不是層層篩選,更遑論皇室。
她哪裡有做公主伴讀的資格嘛,不過是魏時曦尋的由頭,讓她入公主府能順理成章。
她原本以為魏時曦不會放在心上的,沒想到竟都為她安排好了。
知她為往事煩心,便哄她開懷;知她斤斤計較,便精心為她準備住所;知她介懷傳言,便讓她名正言順。
何其有幸啊。
沈昭甯倏然無聲笑開,按着魏時曦的肩膀直起身,羽睫輕顫着,于她唇上落下淺淺一吻。
氣息交纏,她的眼角亦有晶瑩閃爍。
“謝謝殿下。”
這個清晨比往日都要暖。
“沈娘子好生吝啬啊,謝禮竟給得這般輕。”
魏時曦不滿足,追着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被沈昭甯皺着眉頭剜了一眼才老實,拉着她往院子裡去。
“先用早膳,一會兒要補覺嗎?”
“要,我又困了。”
“好,那便再睡個回籠覺。”
流雲緩動,草木成茵,花樹掩映間,兩人攜手并肩,沿着蜿蜒的小徑步入花影深處。
風起,笑語滿庭院。
另一邊,禦書房。
燕帝正在批閱奏折,忽而窗台被叩響,秋頤聞聲尋去,便見窗縫裡壓着一張紙條。
她不敢細看,當即取了,呈給燕帝,“陛下,探子送來的消息。”
燕帝接過,隻掃了一眼便勃然大怒,擡手将紙條撕了個粉碎。
“好啊,真是好極了!”她氣極反笑,更是恨鐵不成鋼,“倒是一刻都等不了,哪裡有朕當年半點風範!”
她留沈昭甯一命,故意大費周章安排沈四等人尋來京都,目的便是讓魏時曦明白她們二人是雲泥之别,盡早歇下心思。
哪承想她這個女兒卻一點都不争氣,竟還擺弄起癡男怨女那一套,将人都接進府裡去了。
簡直胡鬧!
“那個沈昭甯也是厲害,這才幾日,竟将曦兒都迷得五迷三道了!”
燕帝咬牙切齒地罵着,心中湧起蓬勃殺意。
此女斷不可留。
秋頤暗暗打量着燕帝的神色,見狀不由心驚,下一刻便聽得其溢出一聲冷笑,“她們兩個想幹什麼?無法無天!朕的皇位要不要也讓給她們來坐!”
“陛下息怒,”她登時大駭,慌忙跪地求情,“殿下隻是年輕氣盛,日子長了自然便能想明白,您莫要為此氣壞身子。”
“你起來,朕不是沖你,”燕帝煩躁地閉閉眼,吐出一口濁氣,重新落座,“朕又何嘗不知曦兒年輕,可外面那些人會管她年紀幾何嗎?多少人盯着儲君的位子,她自己還不知道潔身自好,上趕着給人家送把柄。”
“玩物喪志。”
燕帝冷着臉罵了一句,指腹貼着桌案緩緩繞圈。
她不說話,腦中思緒飛轉。
秋頤也不敢應聲,靜靜侍立一旁。
寂靜無聲蔓延,偌大的禦書房幾乎落針可聞。
咔嚓——
窗外的鳥兒踩斷枝梢,驚慌飛起。
燕帝收回手,摸向桌角的茶盞。
秋頤卻搶先端起,“茶涼了,奴婢去換杯熱的。”
燕帝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茶水很快換好,秋頤恭敬呈上,柔聲勸慰:“夏日燥熱,陛下千萬保重龍體。”
雅緻的青釉蓮紋盞裡泡着清熱敗火的茶葉,水汽攜着縷縷茶香從杯蓋縫隙沁出,不顯突兀,反而驅散了暑氣,讓人心甯。
燕帝端起茶盞,隻見那盞壁竟繪着一幅浴嬰圖。
圖上,婦人神色慈祥,嬰兒憨态可掬,端的是母慈子孝。
她瞧着,心裡的怒氣不自覺消了幾分,再呷一口茶,茶香撲鼻,更覺心曠神怡。
“你這泡茶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她權當沒看出秋頤的小心思,含笑稱贊。
秋頤一聽這話便知燕帝已消了氣,亦笑着自誇:“奴婢在您身邊伺候了幾十年,這點知冷知熱的眼力當然是有的。”
“是嗎?”燕帝挑眉,順勢将問題抛給她,“那你說說,朕該如何處置那沈昭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