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曦早上走得急,她還以為至少到晚上都見不着人呢,沒想到這才不到申時,人便回來了。
“本來是要晚些的,母後把我救出來了,”魏時曦打着哈哈,神色有些猶豫,“明日……我得去西邊一趟。”
見她嚴肅,沈昭甯也不免緊張,忙攥緊她的手,追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倒也不是大事,”魏時曦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柔聲解釋,“西邊今年鬧災,有幾個小郡就起了匪患,惹了些亂子。但不難處理,離京城也不遠。我明早啟程,不出半月便能回來。”
沈昭甯卻不信,手心悄然汗濕一片:“你說得輕巧,真有那麼容易,陛下會派你去嗎?”
魏時曦也疑惑,西邊的匪患不過是流民作亂,地方官府稍有作為便能鎮壓,母皇何必再遣她過去一趟。
費時費力不說,還容易惹起民怨,分明讨不到一點好處。
她正思索着,便見沈昭甯已急急忙忙地開始張羅。
“要不要多帶幾個人?我去雇幾個打手……兵器,還有錢,藥也要帶上……”
“不用擔心,真的一點都不難辦,”魏時曦将人撈進懷裡,一手拍着她的肩膀,另一手三指并攏舉至耳側,“我發誓,我多帶些人,還有兵器,錢啊藥啊的,通通都帶上,一定毫發無傷地回來。”
“好不好?嗯?别闆着臉了,笑一個。”
她好聲好氣哄了半天,沈昭甯才勉為其難擠出個笑容,卻仍不放心地叮囑:“我聽人說西邊風沙大,你多帶幾身衣裳。遇上劫匪,躲着點刀劍,别一個勁兒往前沖……”
沈昭甯絮絮叨叨地說着,一字一句,盡是不舍。
仔細想想,這還是她們兩個表明心意後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分離,她自是擔憂得緊,生怕自己想得不夠細緻。
魏時曦安靜聽着,看小姑娘扳着手指頭細數,一會兒點着頭說好,一會兒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到最後,她自己都記不清說了多少東西,低着頭獨自生悶氣。
魏時曦隻覺得心仿佛泡進了蜜罐子裡,随着蜜糖化作一灘綿軟。
是誰這麼細心地為她準備行囊啊?
原來是她心尖尖兒上的人呀。
她低頭在沈昭甯唇上啄了一口,蹭着其柔軟的臉頰,眼角眉梢都蕩起清風般的笑意,“要不把我們昭昭也帶上吧。”
“可行!”
沈昭甯當即應下,眼底湧起巨大的期待,卻冷不丁被賞了個爆栗。
她痛呼一聲,不滿地哼哼,隻見魏時曦闆着臉數落:“可行什麼可行?不許瞎湊熱鬧,乖乖守家。”
“你若是嫌無趣,我把黎青給你留着,有什麼事吩咐她去做。”
她同樣放心不下沈昭甯,想給其留個照應。
沈昭甯自然不依,靠着她的肩膀搖搖頭,“我在府裡又出不了什麼事,你帶着黎副官,萬一碰上意外,至少還有信得過的人可用。”
她态度堅決,魏時曦便不好再勸,亦輕聲囑咐:“在府裡莫要委屈自己,若是受了欺負,便大膽地打回去,我給你撐腰。”
“我知道的。”
乍逢分别,兩人都有着萬千不舍,依偎在床頭說着小話。
雨漸漸停了,潮濕的水汽随着微風化作一層輕紗般的薄霧。
落紅的芳香,雨露的清涼都融在醉人的朦胧中,悄然彌漫着,勾織成簾幔後的百般纏綿。
沈昭甯不放心别人經手,特地親自為魏時曦收拾行李,不知不覺便裝了幾大包。
魏時曦好說歹說,才勸得她不情不願地掏出些用不着的物件。
一番折騰,不知不覺便到了深夜。
躺在床上,沈昭甯又睡不着,整宿輾轉反側,一直到天色擦亮才終于扛不住,昏睡過去。
迷迷糊糊的,她感覺到有人輕手輕腳進了屋,捏着她的臉頰罵她“小沒良心”。
她掙紮着想睜開眼,卻又被蓋住眼皮,唇瓣貼上兩片柔軟,一觸即離。
她來不及細想,腦袋一空,徹底陷入沉睡。
魏時曦前腳剛出京城,傳聖旨的宮人後腳便進了丞相府。
丞相當時正在去上早朝的路上,一聽聖上傳了旨意,當即掉轉車頭,馬不停蹄往回趕。
一路上,他思緒如麻,胡子揪斷了好幾根,也想不明白燕帝的意思。
終于到了家門口,他甚至等不及馬車停穩,踉跄着跳下車,拎起衣擺,健步如飛。
“傳旨官呢?大人們在哪兒?”
他小跑進後院,氣喘籲籲地張望。
哪裡有傳旨官的影子。
倒是顧溫言晃了晃手裡的明黃色物什,輕聲道:“宮裡的人一盞茶前剛走,這是旨意。”
丞相劈手奪過,捧在眼前細細端詳,卻被那朱印之下的字迹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默不作聲收起聖旨,黑着臉将顧溫言拉到無人處,壓低聲音追問:“可交代了其他的?”
顧溫言搖頭,“沒有。”
“怪了啊。”
丞相長歎一聲,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俨然納悶到了極點。
他雖與譽王交好,但在明面上一直保持中立,甚至連同僚應酬都是謹言慎行。
燕帝為何偏偏要選他女兒做公主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