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甯一夜沒敢合眼,靜坐在牆角,看着窗外的月亮慢悠悠劃到西面,由太陽接了班。
天光大亮,沈宗才打着哈欠走進門,眼睛底下的烏青濃得都能當墨使,指不定又是去哪兒逍遙了一夜。
沈昭甯冷哼,“做了虧心事還不老老實實藏好,小心把自己折進去。”
沈總卻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笑得愈發猖狂,“我不出去,怎麼能知道你的日子有多風光?”
公主府陸陸續續派出去好幾撥人,他們的動靜不算大,但也足夠将京城攪得沸沸揚揚。
他自然也聽到了風聲,此時來便是大發慈悲報個信,“你的姘頭正滿京城找你呢,怕是都快急瘋了。”
“是嗎?”沈昭甯心一緊,面上仍強撐着不落下風,“那不正合了你的意,還不快趁機訛一大筆。”
“急什麼,她越擔心你,我才能賺得越多。”
沈宗得意地笑出聲,眼底是不加掩飾的貪婪。他的相貌幾乎沒有繼承到林翠華的半點長處,反倒與沈四如出一轍
沈昭甯連看一眼都嫌惡心,照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卑鄙。”
“你懂個屁!”沈宗猛地蹲到她跟前,扯着她的領子将她提起,“這叫生意,無奸不商。”
“那我祝你血本無歸。”沈昭甯笑着,話裡帶着挑釁。
她不出意外地挨了一巴掌,拳頭伴随着沈宗不幹不淨的咒罵一下一下砸在身上,她隻覺得骨頭都仿佛要散架,卻咬緊牙關不發出一聲痛呼,隻眼底湧起無邊恨意。
沈宗,她會親手了結了他。
見她沒反應,沈宗不一會兒就沒了興緻,罵罵咧咧地踹了兩腳,從懷裡掏出一個幹裂的饅頭扔到地上。
“吃吧,别給老子餓死了。”
沈昭甯掃了一眼,嫌棄地别過頭,“什麼東西也敢讓我吃?我用膳少說也要一葷一素一湯一食。我要吃好的,快去準備!”
她斜着眼,做足了架子,十成十的驕縱貴小姐樣。
沈宗聞言,果然面露鄙夷,擡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過幾天好日子還真把你的皮養刁了?愛吃吃,不吃餓着。”
“那我就餓死算了,”沈昭甯閉着眼往牆上一靠,破罐子破摔,“你是要靠我拿錢的,我死了,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沈宗卻不屑,“還給老子裝起來了,你死一個我看看。”
他什麼無賴沒見過,這種京城裡嬌生慣養的小姐不過都是花架子,别看一個個嘴上喊着要死要活的,實際上磕破點皮都得嚎半天。
他可不信沈招娣這個軟包子敢死。
他正想着,一轉眼卻見沈昭甯嘴角竟溢出血來,忙掐着她的下巴掰開嘴,隻見裡面更是血紅一片。
她咬舌了!
“娘的,你還真敢!”
“試試就試試,”沈昭甯仰面沖他吐出一口血沫,笑得發狠,“反正無憑無據!我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瘋婆娘!”沈宗怒極,照着她的臉甩了一巴掌,氣沖沖地往外走,“等着。”
他還指着沈昭甯撈錢,總不能真讓她死了。隻不過是一頓飯,她又被綁着手腳,諒她也作不出什麼幺蛾子。
走了兩步,他忽又想起什麼,搓着那雙黝黑的手反向沈昭甯的臉伸去。
沈昭甯登時警惕,尖叫着向後縮,“你……你想做什麼!你碰我一下試試!”
沈宗絲毫不聽她的威脅,沾着泥垢的指尖幾乎要貼上她的臉頰,卻又擦着她的臉伸到後面,将她發間的钗環卸了個幹淨。
“怕什麼?”他掂了掂,對手裡的重量十分滿意,喜滋滋地塞進懷裡,“給你的姘頭送點小禮。”
若不是沈昭甯提醒,他都差點沒想到,留點憑證才可信不是。
他沒注意到,在他轉身後,沈昭甯勾起的唇角。
另一邊,魏時曦在府裡等得心急如焚。
沈昭甯已經丢了一天一夜了,那賊人會怎麼對她?她會不會挨餓,會不會受凍?
她還帶着傷呢。
魏時曦不敢想,她隻恨自己沒有時時陪着,就不該走那幾個時辰。
侍女突然急急忙忙跑進屋,遞上一個簪子,“殿下,有乞丐拿着這個去換錢,當鋪裡的夥計見是公主府的,特地給送來,問是不是招了賊。”
“這種破事也要來問我?管家是幹什麼吃的!”
魏時曦實在忍不住不發脾氣,一擡眼卻見那侍女手裡的簪子格外眼熟,忙把人叫住:“等等。”
簪子握在手裡的那一刻,淚珠随之滾落。
魏時曦自覺失态,遂轉過身,手掌緊緊攥着簪子,仿佛那是什麼救命稻草。金簪鋒利的邊角将手心紮得刺痛,她渾然未覺。
她不會認錯,這是她親手插在沈昭甯頭上的簪子。她走之前,小姑娘還拿着簪子興沖沖地跟她比畫,說這簪子的花樣精緻,搭什麼衣裳都好看。
怎麼會落到乞丐手裡?
她定不下心,思緒幾乎亂成一團麻。
侍女等不到魏時曦的回複,悄悄擡起眼皮去瞥她,便見公主殿下肩膀抖得厲害,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