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掐着我的腮幫子硬生生灌進去的?”
“額,一開始是,不過後來不奏效了,我就拿了個漏鬥。”
“你還拿漏鬥!”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
林知瑜面無表情地看着褚玖,若有所覺地摸了摸臉頰。
褚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湊到林知瑜身邊讨好道:“要不然你揍我一頓解解氣?”
“我才沒那個癖好。”林知瑜轉過身,逗着挂在大堂籠中的小鳥。
褚玖撇撇嘴,拿過旁邊的小棍子也逗弄着籠裡的小鳥。他戳來戳去,逼得小鳥發出尖叫慌亂逃竄,然而籠子就這麼大,不過是從這處逃到那處,來回奔波。
“褚玖!”林知瑜拍開作惡的手,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拿出米食喂它。
小鳥瞪着綠豆大的眼睛,蹦跳着上前,從縫隙中叼過。
褚玖撇撇嘴,在林知瑜的注視下隻好将棍子扔了,随後從林知瑜手中抓了一點也去喂它。
小鳥絲毫不記得這人就是剛剛捉弄他的罪魁禍首,樂呵呵地又湊上去。
“真笨。”
褚玖毫不客氣地評價。
樓下一片祥和融洽,樓上廂房裡的氛圍卻有些凝滞。
“父親,您是說,他自殺了?”
“是。在收到你信件的那刻,我就立刻叫人将百承監禁起來,本欲派人前去核實真相,卻不料當晚看守他的人就來彙報,說他自刎于屋中。”
一張傳音符生效浮于空中,渾厚的聲音傳出,卻又透露着些許疲憊。
“畏罪自殺?”
“唉,隻能這麼解釋了。”
“沒有别人進出過他的屋子了?”
“沒有,看守的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他們一直守在周圍,直到聽到屋裡傳出一聲慘叫,才沖到屋内,就發現他握着長劍插在心口。”
唐梓娴擰起秀氣的眉頭,心中疑雲叢生。
他那樣毫無顧忌、行事張揚的人,會畏罪自殺嗎?怎麼看都不可能。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事情敗露被人滅了口,可是父親又說沒有人進出屋内。用法術隔空殺人?不,也不可能,周圍守衛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法術波動。
“他的屍體有什麼異樣嗎?”思索良久,唐梓娴還是出聲詢問。
“沒有,你二叔檢查過了。”
“二叔?”
“嗯,他是你二叔的弟子,他的後事也是你二叔代為料理了。”
“會不會……”
“阿娴!”唐父明白她的意思,她懷疑百承的事是唐極授意的,而唐極為了隐藏真相偷偷殺了百承。
且不說唐極是唐家的長老,多年來也一直為捉妖安天下太平出了不少氣力,江湖上敬仰他,尊崇他的人也不少,他更是代表着唐家的聲譽和榮耀。
就算唐極真的參與了又如何?這件事隻能是百承幹的,而他也隻能是畏罪自殺,這是最好的結果。
“二哥他已經請西靈佛寺超度了那些亡魂,也将那兩隻□□精和幻妖關在戒訓司,隻要他們好好修造,改過自新,依然有自由的機會。”唐父知道自己剛剛太過激動,他歎了口氣,将他們對件事的結果告訴了唐梓娴。
唐梓娴望着燃燒的傳音符,緘默不言。
她的心像是被針紮般密密麻麻的刺痛。從小到大,她被耳提命面的是什麼?懷良安以處世,守忠誠于親友,行大義于世間。但她行走世間這些日子來,所見所聞的又是什麼?
她承諾以大蛤為他們讨一個公道一個公平,可是面對從小訓誡到大的父親,她除了默默低頭聽訓,連反駁的話都不被允許說出口。
“接下來,你也不用趕往桉北了。先回唐家吧,也許,我當時就不該答應讓你出去曆練,非但沒有練就堅毅的心性,反而将所學所悟通通都給丢了,尤其是結識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
不用看,唐梓娴都能想象出對面的父親此刻一定煩悶地捏緊眉心,濃眉冷厲,若是她正立于,啊不,跪于他身前,定是要好好訓斥上一番再讓她回去抄寫禮訓、術法,閉門思過個三四日。
唐梓娴心裡陡然生出點逆反心理。或許是和越清他們相處久了,也許她本身就不是乖巧溫馴的性子,她第一次出聲駁斥了回去。
“您總是說克己複禮,守禮知義,可處了唐家的大宅門,我才知道,世界如此浩渺,而我隻如蜉蝣般于這個世界。”
“你……”
“我不覺得我交了群不三不四的人。”唐梓娴打斷了她的父親,在說出剛剛的那番話時,她就如脫缰的野馬,一去不回了。“至少,他們都活得肆意,無拘無束。”
“你是在怪我給你的擔子太重了嗎?”唐父也沒想到之前于宅門中那般冰清如雪、知書達禮的女兒如今也會多次斥駁他,倒一時讓他啞然,半晌才緩緩開口。
“不敢,父親。”唐梓娴也覺察自己的不妥,但心裡的積郁卻消散了一些。她溫順地低着頭,長長的睫羽掩蓋眼底的情緒。
“罷了罷了,你隻要牢記找到‘玄玉靈’才是重中之重,即使不惜一切代價。”唐父的眼中閃過一抹兇光。
“即使抛棄曾經的禮訓?”
此話一出,兩邊一陣緘默。
“我明白了,父親。”半晌,唐梓娴開口,話音平穩,毫無波瀾,一如之前。
唐父那邊掐斷了傳音符,唐梓娴這邊的傳音符也立刻蹿起火苗,燃燒殆盡,最後的點點煙灰也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唐梓娴久久凝視着空中,感到一陣無力。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唐梓娴胡亂的思緒。她深吸一口氣,将所有的混亂、紛雜強壓心底,轉身去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