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年關。山下小院。
曆經十年,雲湘所著的《女科良方》終于完稿。她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終于落了地。
明祈站在窗邊為她整理書稿,幾片雪花從窗外飄進來,輕飄飄地落在書稿上。還沒等雪化開,明祈就将它們吹走了,随即便要關窗,笑道:“小雪花,你們可不能壞了我湘君的心血!這些可都是她的寶貝哦!”
雲湘聽到動靜,從裡間走出來,打了個哈欠,道:“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
明祈上前攬住她,道:“沒什麼,就是有幾片調皮的雪花,想要一睹你的大作。”
雲湘推開門,望着漫天飛雪,道:“年前下這麼大的雪,來年定是個豐收年。”雲湘撫上日漸隆起的肚子,心中升起一絲感慨,又道,“又是一年了。算起來,咱們都在這住了五年了,如今馬上又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自從遙旭出生後,明祈和雲湘也在此定居,鮮少上山。
明祈道:“如今你心願已了,咱們也能過個好年了。”
雲湘道:“天下女子多求醫無門。她們敬我拜我,即便我能用法力将她們全部治愈,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惟願這本書傳世之後,能讓她們有醫可依吧。”
明祈替她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撫上她的肚子,眼中多了幾許期待和欣喜,笑道:“這小家夥倒是懂事,沒折騰你。”
雲湘低頭看了看,道:“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隻希望健康無憂快樂的長大。”
做了母親後,雲湘對孩子的感知更加敏感。她無法理解神官們生而不養的做法,她雖同情那些孩子,但卻不能明着幫助,隻能背地裡為他們做些事,希望他們都能好好長大。
明祈知道她又想到了那些孩子,安慰道:“他們的命運我們無法左右,我們做了能做的,其他的就順其自然吧。現在你還是先想想過年想吃什麼,讓遙岐......”
話音未落,就見遙岐急匆匆跑進來,明祈眼前一亮,道:“剛說到你就來了。”
遙岐喘了幾口粗氣,神色凝重道:“出事了!”
兩日前。雲槐皇宮。
新制造的農作機關人在城外的初步試驗很順利,彌祯正與公叔明探讨開春拓寬試驗範圍等事宜。
公叔明是宮中機造司主事,是彌祯之下,全雲槐最厲害的鍛造師。
他雖出身低微,但他天賦異禀,又穩重好學,是被彌祯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才,亦是機關人制造的參與者之一。他是彌祯最為倚重的部下。
二人聊完了公事,彌祯便與他話起了家常:“你的妻子再過不久就要臨盆了吧。怎麼樣,家裡一切都好嗎?”
公叔明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欠身道:“是的陛下。”
彌祯看他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打趣道:“你這麼不解風情,當初是看上你的呢?”
公叔明聞言,隻是腼腆地勾了勾唇,不語。
彌祯道:“本是想着待機關人順利施行,就讓你休沐,好回家陪陪妻兒。這段時間你辛苦了。”說罷,彌祯拿出一個錦盒,裡面放着一枚金鑲玉的平安鎖,又道,“這個就當是我送給孩子的新生禮吧。”
公叔明見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惶恐道:“謝陛下。但這太貴重了,請陛下收回吧。”
彌祯對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覺得奇怪,有些不悅道:“你這是幹什麼?你為國為民,有何不敢受啊?再說這是給孩子的,又不是給你的。”
公叔明頓了一下,朝彌祯磕了一個響頭,道:“承蒙陛下厚愛,公叔明已得到許多,實不應再受。”
彌祯一臉審視地看向公叔明,嚴聲道:“你今日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瞞着朕?”
公叔明頓了一下,道:“無事。隻是臣下以為忠君愛民是臣子本分,蒙君賞識已是天大的恩賜,再多的,便不是臣子該受的。即便是臣的孩子,也應靠自己争取才是。”
彌祯哈哈大笑兩聲,道:“公叔明啊公叔明,真是不知該說你什麼好。照你這般說,那你的休沐也可免了?”
公叔明道:“陛下說的是。”
彌祯輕歎一聲,擺擺手,道:“罷了,你起來吧。”他點了點面前的錦盒,不容拒絕道,“這個你必須收下!這是命令!你也别再推脫,拿了東西趕緊回家吧!”說罷,就提筆繼續處理奏疏,不再看他。
公叔明隻得收了錦盒,謝過彌祯後,退下了。
彌祯見公叔明離開了,無奈地笑了一聲,又拿出一個錦盒,錦盒裡是一塊小巧的玉環,溫潤清透,上面有一些粗糙的紋路,還未經細琢,但已初具形态。彌祯拿起工具,仔細雕琢,目光不自覺變得格外柔和。
皇城外。胡柳村。
臨近除夕,今年的冬天又格外的冷。虞緻帶着一批物資和兩個宮中太醫,到城外的村子裡慰問,還親手寫下了過年的春聯和福字。
回程時,天上飄着細雪,寒風蕭瑟,街上人行色匆匆,都低着頭裹緊了棉袍往家趕。風雪迷眼,沒人注意到,一個瘸腿的老頭正朝着前方一駕馬車步履匆匆地走着。
下一刻,平靜的大街上,傳來一聲馬的長叫聲:“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