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最後的陽光,周晉岱踏入這座毗鄰皇家園林建造的酒店,古樸沉重的氣息撲面而來,連着他的臉都冷凝了幾分。
分管房務的副經理甯文君是位四十出頭的女性,她穿着職業白襯衫帶着标準笑容迎了過去。
開業那天,她見過這位先生站在老闆身旁,那種獨特的氣質見過一次很難忘記。
“港島來的一位小姐叫梁詩黎,她住在哪?”
甯文君硬着頭皮說:“對不起,周先生,我們不能透露房客的信息。”
頂着周晉岱冷峻的目光,她說:“但是我們可以幫您聯系這位女士。”
“我有她的聯系方式。”
甯文君微滞的時間,便聽到周晉岱說:“幫我聯系和她一起入住的那位小姐,姓賀。”
她這才恍然,想起梁小姐就是那位生了病的女士,原來周先生是不想打擾她。
連忙應聲:“好的。”
賀芹看到周晉岱的時候,臉上表情紛呈,根本掩飾不住。
Ansley騙她!說什麼和周晉岱沒有關系。
讓她做生日宴的女伴,還送了這麼多高定和珠寶......
知道她生病,就忙不疊來看她。
鬼才信佢哋冇乜!(鬼才信他們沒什麼)
周晉岱氣場凜然,壓迫感過于強烈,讓她直接收了所有想八卦的心思。
甯文君隻送他們到門口,周晉岱直接長腿邁步走了進去。
賀芹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思忖片刻,還是停住了腳步。
輕輕推開房門,湧入鼻腔的是一股花的馨香,起居室桌上的花瓶裡插了一束玫瑰。随之而來的是很淺但刺鼻的消毒味,周晉岱眉心半折,眸底邃色更深,彷如陷入幽暗的海底,深不可測。
如果此刻還有人在,必然是會感到窒息和淵沉。
可此刻房裡除了他,隻有梁詩黎沉睡的身影。
周晉岱見過活潑嬌俏的梁詩黎,明豔四射的她,甚至見過脆弱迷茫的她,卻唯獨沒見過她這樣沉沉睡着像是稍一用力就能碎掉的洋娃娃。
她眼眸緊閉着,纖長如蝴蝶薄弱羽翼般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細膩的臉白得透明,白皙如瓷器般的手上有刺眼的針孔。
周晉岱的瞳孔一縮,一股連他都不明白的情緒從身體的最深處湧上來,修長指骨微微攥緊卻壓不下去,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風裹挾着一陣暖意襲來,梁詩黎孱弱的睫羽翕動,堵塞的鼻子竟然聞到了一股厚重的琥珀味道,她黑眸眼眸微張,看到站在床前挺拔的身影時,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
嗓音帶着股沙啞,說一句話就開始咳嗽。
周晉岱骨節分明的手輕擡,為她倒了一杯溫水,動作間,流暢的肌肉線條顯現,他遞過去,嗓音低冽:“喝水。”
梁詩黎聽話地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溫潤的水緩緩流入喉嚨,因生病而遲緩的神經才反應過來,周晉岱還沒回答她,她為什麼要這麼聽他的話?
再次發問,明顯的不開心,“你怎麼來了?”
看着她連病弱的時候都這樣帶着股理直氣壯的傲氣,周晉岱的唇微微上揚幾分,好聽的嗓音緩慢說道:“我媽聽說你病了,要我來看看。”
聽到周夫人的名字,梁詩黎的面容軟了幾分,瞳孔露出暖意,“那替我謝過周姨。”
屋内陷入了寂靜。
梁詩黎見周晉岱還是站在那兒,嘴唇翕動,忍不住啟唇問:“你都來看過了,任務完成怎麼還不走?”
周晉岱咀嚼着“任務”兩字,好聽的聲音浸入梁詩黎耳中,鼓膜震動,她聽到他說:“我媽讓我探望你,陪着你照顧你。”
孤男寡女不合适吧......
看着周晉岱鄭重的,仿佛接受重大委任的神色,她到底沒說出口。
緊緊盯着他,見他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隻好投降,道:“那你坐一會,就一會會,讓周姨安心。。”
又很快跟了一句:“我和賀芹和醫生,不需要你照顧。”
周晉岱唇角微勾,散漫地拿起一本書翻開,慢條斯理地坐下,随意地問:“梁小姐,你喜歡普希金?”
梁詩黎擡眸望去,發現周晉岱看的是《普希金詩選》,搖了搖頭,“酒店放在這裡的。我不太喜歡讀詩,看不太懂。非要說的話,相比較普希金,我更喜歡裡爾克。”
一聲淡淡的笑意彌散,周晉岱的指腹摩挲書皮,聲音沉淡:“我也不大喜歡,但心情不好的時候念念詩或許能疏淡心情。”
“嗯。”
話音剛落,清澗如泉水的聲音有規律地飄蕩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