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惶惑地垂下眸,蝶翼般的睫羽遮住了她迷亂的瞳孔,如同被暴風席卷的花兒,艱難地收拾着花瓣。
“以後不要濕着頭發出來。”
周晉岱清淡的聲線從頭頂傳來。
沒有什麼情緒,如同驟停的風,徒然離開。
梁詩黎的呼吸亂了一瞬,眉眼微擡,從霧面的鏡子裡,能隐約看到周晉岱的側臉,挺直的鼻梁和成一條直線的薄唇。
她茫茫然地望着鏡子中的身影沒有說話。
因着周晉岱為她吹發的緣故,他們靠得很近,她順從地任由他撫過她輕盈的發絲,她的額上和頭發都沁了些戰栗的汗,是從皮膚表層滲出的晶瑩如珍珠般的薄汗。
她的額頭光亮白皙極了,那雙剔透的明眸一眨不眨。
她晶瑩的汗水沁着出浴的芬芳,梁詩黎所有的沐浴洗護用品都是專門定制的,用的是保加利亞的大馬士革玫瑰,身後蘊着的冷香在這密閉的空間纏繞住了她。
玫瑰的芬芳不再被獨有。
他們共享這片空間,共享這交纏的暗香。
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氣泡一樣浮了上來。
原來是周晉岱覺得她頭發濕漉漉的,想為她吹幹,所以問她主卧在哪裡,但她完全誤會了。
氣泡越鼓越大,撐得她有輕微的疼痛。
周晉岱的手指從她的發根穿向發尾,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的頭皮帶來陣陣戰栗,氣泡被倏地戳破,泡沫向四周逸散,有五彩斑斓的光。
他們的視線在鏡中交彙,周晉岱的手指離開她發尾之際,梁詩黎覺得有什麼東西也要随同離開,突如其來的痛苦懾住了她,她拉住了他的手,原來他的手指并不是冰涼的。
鏡中的男人攏住了女人,從這個角度看,親昵得過分。
周晉岱的眼眸劃過一片邃色,黑暗中壓抑着狂風驟雨,像要把柔弱的花枝摧倒撕碎,他停頓半秒,收回足以毀滅整座山的力量,安靜地矗立着。
窒息的沉默就像壓在心上的石頭快要把梁詩黎壓碎了。
她想把她和周晉岱從這難堪的沉重的黑暗中拽出來。
周晉岱幾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放開了梁詩黎的手,面上無波無瀾,平靜而清淡的口吻,“你該休息了。”
很平淡的語氣。
莫名卻有種崩裂感。
這種崩裂感在梁詩黎的血液裡奔流,橫沖直撞得要刺破她的皮膚,她的臉色肉眼可見染上了紅,雪白肌膚下是鼓動的血管。
垂落的細臂失力地停滞着。
她甯願是外面的狂風也不願是眼前過分的甯靜。
他剛邁了一步,梁詩黎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蝴蝶孱弱的翅膀輕盈地翕動,她往前邁了兩步,走到他面前。
周晉岱的身量太高,她隻能撐着頭看他,露出白潔纖長的脖頸,瞳孔裡仿佛泛着水一般清亮極了,很輕卻堅定的聲音,“周晉岱,我沒有怕你。”
周晉岱低垂下頭,噙住她的視線,瞧着她的水瞳,似要通過她的瞳孔鑽進她的皮膚侵入她的心髒,讓她的五髒六腑整個人全都蘊着他的冷香。
他沒有說話,也沒再邁步,像是在等她繼續解釋。
可梁詩黎酡紅的冒着熱氣的臉隻是繃在那裡,那雙沾着濕意的眼睑執拗地望着周晉岱。
他的喉結滾動,溢出溫淡的聲線,“是嗎?”
那雙濕意的眼睑波光粼粼地閃動着,比華麗璀璨的燈光更耀眼,比星空更靡麗,她帶了幾分嬌氣,“隻是我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她如同漂泊的人找到了立足點,理直氣壯地反問:“難道你不需要有私人空間嗎?”
“我可以進你的書房,翻閱你的手機和電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