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搪塞着告訴她,敷衍說:“你太小了。”
雖然小根本不是什麼問題,夏怡說得沒錯,他也并沒有比她大多少,他的爸爸比他媽媽大六歲,但是商予甯依舊在靳遠穿着軍裝來高中招飛宣講時一見鐘情,那個年代她還要求着家裡花四千塊錢裝一部電話方便通訊。
可他卻又輕易地被夏怡看透了,在他拒絕了她之後,她扭頭就走了,白色的圓頭小皮鞋在草地上踩出腳印,但走到半路,又跑了回來,眼睛已經變成了小兔子,十分孩子氣地搶走了他手裡的水,她送的,還用她的手指重重拂過他的手背。
氣鼓鼓說:“還給我!”
“你要不喜歡我,你就不該讓我誤會!”
他看着她柔軟的睫毛濕漉漉的,笑着想逗她:“我讓你誤會什麼了?”
“你自己知道的!你眉來眼去我...然後...嗯...球...反正很多...”
然後抱着她的水瓶之後,徹底轉身都掉了。
靳淩突然覺得煩躁,這個人可能是一塊雪中的熱炭,也可能是一支暗處的利箭。
而他又一次害怕人在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後,會不會反過來再被生活的不确定和意外傷害,想她可能隻是一時興起說的這些話,她隻有十六七歲,十六七的女生在一周之後就會喜歡别人。
這種喜歡消失得很快。
所以他告訴她,他第二天不會再來了,一是看見她腿上各種抓破的傷口,這個天的蚊子太毒,她沒必要天天來喂蚊子,二是他真的不确定明天又會發生什麼,自己會不會就在她說着各種甜言蜜語的笑顔中就輕松倒戈了。
最後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的他真的一塌糊塗,挂科,逃課,抽煙,把青春期沒有過的叛逆都叛逆了個遍。
那天說的話裡,靳淩覺得很多話可能言不由衷,但是那句,“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是真的。”
整個暑假他總覺得心砰砰,不斷翻湧,一些俏皮可愛的花來來回回徘徊在耳際,用不可阻擋的勢頭企圖吞噬他,他再也睡不安穩,于是天天熬夜學習,發現之前原來沒學的課和沒看過的書居然這麼多?
靳淩邊學邊覺得,他這輩子都沒這麼刻苦學習過,開學之後就更是忙着各種補考。
包括後來再去球場,已經是A大開學半個月之後,他也才知道原來夏怡她們高中生已經開學一個多月了,他不去是因為忐忑。
他和司越還有朋友剛到的時候,還搞不清楚情況,隻覺得那個小屁孩是不僅臉皮厚,還又蠢又壞,司越把着他肩笑着問:“我們是該送他這個人情,還是給他點毒打啊?”
他還無所謂地說:“随便,看你。”
但其實這有點像是潮汐湧來的預兆,是強烈躁動之前的平靜。
然後他就能看見夏怡小旋風似的跑了下來,頭發揚起襯得她更比印象中兩個月前的她還要更生動一點。他立刻決定不能讓那個小屁孩赢了,即使夏怡不怒氣沖沖地跑來說那些話,他也不會讓他赢的。
她為他流的眼淚怎麼這麼不值錢,才一個月就喜歡上了别人。
所以,他說,那他赢了,就要夏怡做他女朋友。
但他沒有當着大家的面說這句話,而是走過去說,是不想把她當成拿來炫耀的戰利品,他應該還會問問夏怡,她怎麼随随便便就答應這種無聊,不尊重人的賭約。
但是他聽見夏怡站在那裡,環着手臂抱在胸前,小臉通紅,看看他,又看看那個小屁孩,語氣沖沖地對着那個小屁孩說話。
又不按套路出牌。
說:“餘景星,你有種就應該答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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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這兒走什麼神呢?”
靳淩從出神中又回過神,看見教授又回來了一趟,慢悠悠地去取電腦上忘取的u盤。
悶悶地說:“馬上。”
“走的時候記得鎖門,這個教室我還特意為你借的。”
“好。”
十點半了,窗外的陽光慢慢地從桌上融化落到身上。
靳淩看見手機亮了。
發來的消息上寫着:男朋友,你在嗎?今天來接我的時候,不要再給我帶小蛋糕了,我會吃得很胖很胖的。
看見男朋友三個字還是有點不真實的感覺,那天的那個男生本來也許隻是想抖機靈,結果被夏怡一句“有種嗎?”激得答應了,至于他,逃了一個學期的課,總得學到了點什麼吧,高中沒那麼多時間踢球,這個學期球技又大漲。
整場比賽結束得很快,形式沒那麼正式,直接三局兩勝制,即使他們隻有八個人對對方十個,也完全像虐菜一樣,都是以前一中初中讀書那會就認識的同學,一起玩了多少年,默契以及合作才是團隊比賽能赢下來至關重要的因素之一,這是他父親在他八歲埋頭練射門,隻想體驗入網那刻快意時,拍他肩膀教他的第一個道理。
人更少,就需要有人負責空缺的位置的職責,狂奔,碰撞,急停,轉身,長傳,球出去的一瞬間,靳淩感覺自己人都原地轉了半圈,傳給了别人,第一個球是他同學進的,但最後一個是他進的,賽點換場,别人特别和他換了位置,揚了揚下巴指了指在場邊椅子上坐着的夏怡,看過去,發現人正下意識地抿嘴躲避他的視線,聽見同學笑着說:“待會全傳給你了,這都進不了就是純粹沒緣分了啊!”
最後一個球在他腳下,如果不踢球的人,其實是很難想象,踢出去的那一瞬間,聲音是最先到達,球劃過空氣,用沖擊力撕出嗖的爆破聲,靳淩都沒去看球,而是轉頭看向了夏怡,兩個人不知道是哪來的默契,都沒去盯那顆受着全場矚目的球,劃過弧線,就像夏怡的喜歡來得突如其來,此時此刻,兩人交織的視線也來得莫名其妙,就像命中注定般,一切順理成章。
球應聲入網時,一如既往令人沉醉的酣暢淋漓,像是把球踢進了夏怡如大網般真誠的喜歡裡,靳淩沒笑,挑釁地朝夏怡偏了偏頭。
馳騁綠茵場,一人帶球越過半場,無人之境,一記絕殺,全場歡呼。
但是夏怡恍若隔世,被田童叫着去看球,才望向那隻已經掉落在綠蔭地網下的球,一直懸着那顆熾熱又熱烈心也如那顆球一樣完璧歸趙,球的使命就是進網,又瞪大眼睛看回靳淩,用雙手去撩濕透搭在額前的碎發,連下颌都在滴汗,目光聚焦着她,笑着說話。
懵懵地跟着他的嘴形自言自語說話。
“Kan,砍?看!”
“倒,到?”
“了嗎?”
“女?”
“朋友?”
“女朋友!”
夏怡嘴裡湊成了一句完整的話:“看到了嗎?女朋友。”,攥緊拳頭,深呼吸,就算她其實還沒怎麼懂,全場為什麼就歡呼雀躍比賽赢了?但是看懂了靳淩在這個拒絕了很多人的綠茵場,對她明目張膽的…偏愛?
是嗎?所以她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