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謝将軍不需要你的‘死生不離,忠誠一生’,真正需要你這句誓言的人還在等着你。”
答應我,别讓她等太久。
謝知婉心中酸苦地想着。
清晨,重露三月,大家夥打着哈欠起來。
延晴院中,何卿雲提着朝儀劍走過一遍沖霞劍譜便算是早練。
劉晚在廳内布菜,這個時間的早飯這些年隻有她們主仆兩個人吃,何夫人要起的再晚些,至于謝将軍多數在軍營裡解決或者為了上朝起得更早。
她今年十五歲,曾經哥哥答應她在她十六歲的時候教她武藝,讓她自己挑選合适的武器。府裡最常見到的是劍,少爺小姐都學,連夫人也會兩招。大将軍和哥哥出身行伍,都是更習慣用刀,隻不過将軍會的更多些。
小姐的朝儀劍是何晝将軍的遺物,當年在與西戎的棠丘之戰中破損,最後被謝将軍帶回來修好了。
此劍是何氏家傳,跟着曆代何家家主,現在這把劍屬于小姐。
劉晚與有榮焉。
何卿雲收劍吐氣,朝儀劍經晨光投射留下一道細窄的白光,溜邊暈染出好看的彩層。
朝儀劍的劍刃由九天玄鐵制成,精貴稀有,削鐵如泥,由當初太祖皇帝贈予何演。劍身内部中空,後來何演找來玲珑玉鑲嵌其中,玲珑玉剔透如水,觸手生寒,最關鍵的是這種石料對加固,防禦有奇效,刀槍不損,水火不侵。多年下來已與玄鐵融為一體再無分割可能。
謝知禮剛從宮裡回來不久,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
“将軍好!”劉晚驚訝,匆匆行禮。
“舅舅!”何卿雲有些驚喜,“您什麼時候回來的?剛從宮裡回來麼?吃過飯了麼?”
謝知禮呵呵地笑,先不回答問題隻對何卿雲武藝的進步加以指點贊許。
“我還以為舅舅不愛教我呢!”何卿雲拉着謝知禮坐下,吩咐劉晚多拿一副碗筷,“畢竟小時候您都不樂意教我,都隻教哥哥和劉武靈來着。”
謝知禮同他外甥女說話素來像個頑童,曾經還被親愛的姐姐謝知婉說略顯做作,稍有浮誇。
他說道:“我哪有不愛教你!我完全有能力把你們三個小屁孩都教大,是你娘!是你娘又擔心我下手重又擔心你哥他們沒個顧忌,怕傷到你!這才請她的師父出關教你的嘛。”
“哦……”何卿雲想着那呂老太婆極硬朗的身體素質,極嚴肅的上課氛圍和極冷漠的冰塊臉,了然地說:“那難怪,難怪我娘當年不愛上武學課。”
謝知禮急忙提醒她道:“那老太婆是你外祖那個時候的西營将軍,現在我帳下北營将軍的母親,實力非同小可,據說曾經一個人殺穿了西戎的半個營,你平時對她尊重點。”
何卿雲倒吸一口涼氣,暫時無法閉上她那張驚訝的嘴。
“還有,她不僅教你娘,你爹當年輸給她,當即拜她為師和你娘成了同門師姐弟。你們一家三口啊,師出同門。”謝知禮提起這件事簡直是容光煥發,越說越來勁。
“她呂文鏡的風格是輕靈詭谲,幹脆利落,常能殺人于無形。你爹的作戰風格也多半承襲于她。”
何卿雲捧着臉說:“聽上去不像個将軍,倒像個刺客。”
“你爹當年也這麼說,奇就奇在這!”謝知禮拍着桌子,簡直要給何卿雲演一段,“她總能精準的找到這個人的破綻,然後,四兩撥千斤,一招制敵。在戰場上,更是可怕,她騎術了得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就算是擅長騎兵的西戎軍在她手裡也像砍菜切瓜一樣!”
“我大虞第一女高手。這麼多年了,這個名号還是屬于她。”
謝知禮充滿敬意地點點頭。
“我一直以為她隻是個普通的會武功的老太太。”何卿雲愣愣地說。
“普通老太太可不會沖霞劍法。”謝知禮道:“要知道再上一個會沖霞劍法的還是北燕的靖文皇後。”
“靖文皇後?就是那個帶兵搶走了我們洛安都城,後在北燕皇宮裡離奇暴斃的靖文皇後?”
“對,算起來從洛安失守到如今快百年了。”
唉……
“好啦,好好吃飯,不要挑食早上吃個雞蛋對身體好。”謝知禮道。
何卿雲:……
“别嫌我啰嗦。”謝知禮又道。
“知道啦!”何卿雲拖着長音。真是的,誰家像他們家一樣,舅舅像娘,娘親像爹。
整個謝府也就舅舅和劉武靈天天唠叨她這唠叨她那的。
晌午剛過,宮裡突然來人,匆匆宣讀陛下的旨意。
謝知禮擢升,鎮北軍即刻拔營,前往西江口。
“為什麼?發生什麼了?”何卿雲不解,還沉浸在幾個月前勝利的美夢,“不是剛戰勝水寇,連通敵的人都除去了嗎?這又是要打誰?”
謝知禮披起戰甲拿走一個黑色的漆着金紋的盒子,此次戰争謝一璇升副将跟随虞軍出發,劉武靈升副尉和留下來的東營守皇城。
“别想太多,隻是一場尋常的示威罷了。”謝知禮平靜道。
謝知婉面色僵硬,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早日歸家。”她說。
“會的。”他轉身。
直到軍隊啟程,直到看到母親無聲的悲戚,直到長着翅膀的消息終于死神一樣地落到虞境每個百姓的家裡,何卿雲終于知道要打的到底是什麼仗:
駱家大司馬于今日上午西江外謀反,聯合七姓世家組成盟軍,不日抵達阙都。
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