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滁的葬儀定在一月後,谷陽全城百姓都會來觀禮。
嶽清穆将這個消息公示後,引來谷陽百姓的關注,他們更希望找到王滁一案的真兇。
可王滁一案尚有疑點,一來雲氏刺客消失得無影無蹤,二來在府衙遺迹裡發現了油的痕迹,這證明是有人故意放火。
根據王滁死亡時間和起火時間來看,根本是兩個人所為。是不是一撥人?還在不在谷陽?這些依然是個謎。
不過到今天,嶽清穆及谷陽府兵依舊沒有找到賊人的下落。
嶽清穆作為現在谷陽的主事官,很快遭到了啟州上層的問責。
“嶽清穆被下獄了。”劉武靈風塵仆仆回來,帶回來這樣一個消息。
“啟州州裡來人,恐怕情況不妙,王滁的死現在看來涉及的東西太多。”
“所以現在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劉武靈說,“谷陽恐怕要封城了。”
“什麼?!”
何卿雲站起身,衆人眼中皆是詫異。
“我聽到的,啟州來人是這樣說的,就是明天。”
谷陽上次封城還是因為十二年前的疫病,如今又有什麼慘劇要發生呢?
王滁死亡所牽涉的事情竟如此嚴重,已經到了啟州再度封閉谷陽的程度了。
“嶽清穆被押解在谷陽大牢,明天封城之後他們就會把嶽清穆帶去啟州府衙。”劉武靈從懷裡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這是嶽清穆被抓之前給我的,他說裡面寫了他現在所知道的全部,并要我先不必管他,把這封信帶給你們。”
虞末時期的信件大部分使用的材料是絹絲,這不是普通人家使用的起的,同樣的,下層人家也沒有識文斷字的資格。嶽清穆已經是這個時代,下層品級人家頂優秀的文官了。
嶽清穆在絹絲上寫滿他所知道的,清瘦的字迹越寫越小,最終在信件的末尾留下一句話:起義之軍,開戰在即。
“他在寫些什麼?”劉武靈有些長進,大緻能看懂信件的關鍵,但細節還是看不明白。
何卿雲将信件遞給趙煊奕,說道:“嶽清穆說:王皇後得知王滁死亡的消息,竟背着駱玄秘密出兵,王氏府兵如今即将渡過長江,啟州為了逃避責任,決定将嶽清穆推出去。”
“王皇後?”趙煊奕皺起眉,“她為什麼如此大肆征伐?甚至還背着駱玄,單獨出兵?”
看來王滁為王氏代理的事情一定不簡單,要遠在天家的王皇後如此大動幹戈。
駱玄現在有青州叛亂和琅琊之争牽絆着,聽說在郊外又大肆練兵,已是忙的焦頭爛額。王皇後端坐中宮,如今皇宮上上下下哪一樣不是王皇後在打理?這一時期的皇後手中有實權,實在是難應付的很。
估計王滁手裡有關王氏的黑曆史已經被雲氏刺客拿到手,否則王皇後不會迫不及待到如此不顧及駱玄。
什麼樣的黑曆史,會讓天下第一世家這般緊張?
“看來這位王皇後要将谷陽啟州翻個底掉。為了找到那個雲氏刺客,居然不惜圍困一座城池?”宋橫玉實在不敢苟同這些世家大族的想法。
“現在怎麼辦?”趙煊奕問。
劉武靈道:“既然嶽清穆已經這樣說了,那與王氏府兵交戰之際,就是我們正式起義之時。”
他說完,去看何卿雲,發現她不知從什麼時候就出神放空。
“哦,我在想,因為我們要起義,所以不會将這件事上報給駱玄。而王皇後要保證王氏一族的榮耀,所以她會阻止将消息傳到駱玄的耳朵裡。”
“駱玄這個皇帝,做的也算失敗至極。”
趙煊奕付之一笑,随後他站起身,“諸位,谷陽現在人手不足,我去想辦法拉人入夥,你們看如何?”
“你要幹什麼?”劉武靈警惕,這人不會大戰将至卻要當逃兵吧。
“瞧你那樣。”趙煊奕顯然對當逃兵極不屑,“我連夜回涿州召集我趙家兵馬,你們撐住,我定帶人回援。”
“你可想好了。一旦趙家派援兵來,無異于整個涿州宣告與楚朝為敵。”何卿雲攔住他的去路,“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此事事關涿州數千萬百姓,還有你的父母親族。你這樣做就像把涿州架在火上烤。”
何卿雲咬牙問:“你真的願意,帶着整個涿州,全體趙氏族人,與我們一同起義?也許我們根本不會勝利……也許我們都會死在未知的路上,連阙都的邊都摸不着……”
自古以來,多少世家大族站錯了隊,才惹來滅族之禍。何卿雲正是已經體會過其中苦痛,這一年生活,對于失去謝府的她來說,其實與流浪無異。可縱使現在的她,恐怕也不如她舅舅謝知禮臨死前那般悔恨的萬分之一。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趙煊奕說,“還記得邝懿的話吧。之前的謝府就是現在的趙氏。如果我們再不反抗駱玄,那麼我們都會生不如死。趙氏已經受夠了駱玄的統治,作為虞皇室的母族,這件事我們更是責無旁貸!”
夜色朦胧,迷霧漸起。趙煊奕騎在馬上,他揮鞭離開谷陽時,身無長物,就像他初次來到谷陽時那樣,隻騎走一匹血統雜亂的野馬,馬蹄勾起濕泥,在鄉間狹道中‘嗒嗒’作響。下一次再見到他,也許就是真正的、統禦千軍的趙家世子。
何卿雲在趙煊奕離開的聲音中,第一次清晰意識到:大戰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