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王氏府兵攻城,大約過去了三個時辰,從二十日清晨,一直持續到正午時分。這場持久而傷人肺腑的戰鬥近乎讓所有投入到戰争中的人疲憊不堪。
在三個時辰後,兩方無論是攻城還是守城都體力不支,慢慢減下來速度。
王氏府兵如此作戰,必定是料定短時間内風向不會改變,自然之力人力無法改變。
現在能做的,除了堅持,别無他法。
淨秋江上,粼粼碧波仿若遊動的琉璃,水波浮沉,碎金閃爍。無數烏鹭飛鳥振翅高飛,排成一道奇特的一字線,劉武靈帶着青龍衛涉水繞遠,目的是直指王微衆人背後,欲在突襲。
這一招本與以卵擊石無異:一路野兵怎麼可能和王氏府兵那金銀重甲相提并論?
可劉武靈就隻帶着九州刀,身披藤甲,一往無前地奔向王氏大營。
劉武靈幾年前如何生擒宋楚,何卿雲沒在眼前,根本不清楚,隻知道劉武靈一戰取得了鎮北軍至關重要的勝利,自那場戰事後,鎮北軍勢如破竹,逆黨再無半分抵抗之力,束手就擒,被打得潰不成軍。
劉武靈一戰成名,盛名幾乎傳到阙都大小軍營裡。據說就連晉儀帝都對當時的劉武靈感興趣,在遙若雲端、華貴奢靡的大殿慶功典禮上提及他的名字。
劉武靈這三個字,就是阙都同齡世家青年裡,他們又輕蔑又如臨大敵的存在。
王微尚在族中就聽過他的名字,憑一己之力就能加速戰局,何等的風光無限,何等的赫赫戰功。不過王微不像其他世家子那般輕蔑不忿,在他看來,這樣的人,若非世道太看重世家,以這人的能耐,憑此戰功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何苦還要跟在謝氏的屁股後面。
于是當他看到劉武靈的時候,也并未多驚訝,有人有能耐,那麼自然不能以常人道理推斷。
劉武靈青黑色的藤甲不知道是谷陽什麼時候壓箱底的老物件,穿在他身上倒也挺括英武,氣度不凡,青龍衛在其後,一行人仿若雪原上的狼群,面不改色地看着營地諸軍。
“久聞大名,劉參将。”王微遙遙拱手,他沉靜,可周圍府兵被這路人馬突襲驚得人仰馬翻。
劉武靈聽這話也沒打算講禮儀,“可惜,我不認得的你,你們王家的人太多了。”
青龍衛出手果決老辣,還有些下三濫的手段,王微府兵在鄉野手段中,被打得猝不及防。很快營地裡燒鍋的火焰在沙地上燃燒,赤紅的焰光蔓延在兩軍之間。
“劉參将,我隻是想勸勸你,謝氏倒台,何氏無人,你又何苦跟在何小姐後面。無論是封地飨食,還是權利名望,她都不能給你,你跟着一個喪家之犬混,有什麼好處?你一輩子都不能發揮你真正的實力。”
“還是說……”王微惡劣一笑,“你要美人不要江山,何小姐一個人就可以滿足你了,如果是這樣,我那還有很多美人,都可以介紹給你。”
王微的惡意揣度并未讓劉武靈惱火,他說的話似乎隐入硝煙裡、在戰火中烤成灰飛,劉武靈就像根本沒聽見,讓王微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氣說不出來,本來這話是為了激怒劉武靈的,其對謝府的忠貞簡直是天地可鑒,可劉武靈根本不搭茬,讓王微接下來的話都生硬幾分。
“劉武靈,如果你識相,就轉投我王氏門下,我保你百年功名利祿。你武力卓絕,天資不凡,應該到更廣闊的戰場上建功立業,保家衛國!而不是在這窮鄉僻壤的跟着何卿雲瞎鬧!”
劉武靈在他說話的功夫已經了結數十府兵,他揮刀橫掃,九州刀在烈焰下發出金光,仿佛擁有生命般,無止無休地渴飲着王氏府兵的鮮血。
百年功名利祿?更廣闊的戰場?保家衛國?
“不必了!”劉武靈一刀劈開劍盾,戰場上王氏府兵的裝備向來無堅不摧,他竟然一刀就讓盾面化作廢鐵?!
“王将軍,我十分不喜歡王氏,你們的食祿飨宴哪一項不是這些窮鄉僻壤的人上供的?”
劉武靈再一揮刀,終于讓黑煙戰火對面的王微看清手裡的武器。
那把武器他一開始沒看清,王微以為隻是和劉武靈騎來的馬、穿來的護甲一樣,是成套不值錢、寒酸的廢鐵,輕輕一擊就能擊碎。
“而且我覺得你好像沒搞明白我們在幹什麼。”
劉武靈刀尖寒意如冰,好似能凍徹肌理,現已經近在眼前,這刀是真正隻應天上仙神所用的神器!他踏火而來,劈開最後由火焰為王微鑄成的城牆。
“我現在在謀反起義啊!”
王微反應速度遠不及劉武靈,他擡手沖上來的時候,王微甚至還在為劉武靈那句“謀反起義”發愣。
王微反應不及,但其胯/下那匹黑馬實在機靈,帶着主人躲開緻命的一擊。
盜骊反身後撤,鼻子溢出氣音,發出的響聲引起劉武靈注意。
“王将軍,您的反應速度甚至還不及一匹馬,我看不如把你的将軍之位讓給它吧!”劉武靈不再牢牢盯緊王微,剛才一擊他已經知道這位公子哥實力,現在他對這匹墨如黑夜,皮毛油滑如水緞的駿馬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