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兩個外地人不知道,她可是官軍營裡最下賤的軍妓,碰到了可是要倒大黴的!”那攤主避之唯恐不及,“趕緊走,你們都走!别在我這裡礙眼!”
狸奴對他說的話似懂非懂,被他吆喝着趕得老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見周圍看熱鬧的指指點點,她狠狠一吼:“都看什麼看!”
衆人一哄而散。
“好了好了,咋咋呼呼像什麼樣子?”成譽挂不住面子,站在樹底下無語望天。
那女子不知何時跟過來,也不說話,隻向二人深深一福。
狸奴餘怒未消,問道:“女郎,他們那樣對你,你不生氣嗎?”
那女子依舊是語氣淡淡:“何必為這些事生氣。”
狸奴見她神情不似作僞,大為驚奇,換做她自己,早被氣死了好罷。她深吸一口氣,又将成譽的水囊遞給她:“女郎渴了罷?快喝點水罷!”
那女子微微詫異地側首,以目光詢問成譽,成譽抿了抿唇,笑道:“請便。”
那女子神色微動,道:“多謝。不過,奴隻是想喝梅子青而已。”
成譽一噎。
梅子青是江南極常見的茶,狸奴不覺得有什麼好喝,于是不解道:“梅子青有什麼好喝的?”
那女子笑而不語。
成譽不想與她有過多瓜葛,便問道:“女郎這是去哪裡?”
“東府城。”
“東府城?那我們順路!”狸奴驚喜道,“我們正要去歸仁裡,不如一起罷!”
成譽恨鐵不成鋼,隻好笑道:“會不會太麻煩女郎了?”
“無妨,”那女子道,“舉手之勞。”
“女郎住在東府城?那裡不是相府嗎?”路上狸奴疑惑道。
“奴是相府的官奴。”
狸奴腳下一頓,這就是那些人瞧不起她的原因嗎?
成譽似是想到什麼,猶豫了半天終究沒有說出來。
那女子又主動開了口:“二位是從哪裡來?”
“京門。”狸奴道。
“京門啊……”那女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們。
成譽心中一動:“怎麼了?”
“倒也沒什麼,隻不過前些日子丞相府從京門抓了人回來,沒多久便死在廷尉诏獄裡。”見成譽腳步一頓,那女子反而住了口。
狸奴一驚:“女郎可知道那人的名字?”
“奴本不該留心的,可那人偏偏是宣武軍的宿将,”那女子眸中晦暗不明,“姓高。”
“啊!”狸奴訝然失聲,一顆心如墜了千斤砣,直直地往下落。
成譽也皺緊了眉頭:“此話當真?”
那女子瞥他一眼:“奴與郎君萍水相逢,斷沒有欺騙的道理。”
成譽默然。宣武軍中姓高的宿将,除了高孝先還能有誰!這麼說,他已經遭了毒手。
成譽頓時沒了去鐘家的心思,思及江岚臨走前的話,心中一動。
那女子也止步,問道:“郎君不去歸仁裡了?”
成譽搖搖頭:“算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件重要的事情,就先不去了。”
那女郎點點頭,又向他們一福:“既然如此,奴便先行一步。”
“等一下!”狸奴回過神來,問道,“女郎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半晌才回首,道:“我名霜。”
狸奴一愣:“那姓什麼呢?”
那女子美目一眨,笑而不言。
春風拂動她厚重的黑紗,狸奴突然發覺那雙眼睛竟格外深邃。
成譽拍拍她肩膀:“回去罷。”
狸奴問他要不要将此事告知高孝先家人,成譽略一思忖,道:“江郎君一定也知道了,由他來說比較好。”
“阿叔知道江郎君在哪裡?”
“我也隻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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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肅這一次出征格外漫長。去時春寒料峭,歸時秋雨潇潇。意外的是,江岚也随他一同回來了。
“江郎君——”狸奴疑惑不解,正欲開口詢問,卻被成肅打斷。
“高将軍的事我也知道了,”成肅輕歎道,“他不會白白犧牲。”
狸奴喉嚨緊了緊:“你們會為他報仇嗎?”
江岚與成肅對視一眼,道:“當然會,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