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其中一名侍女跪伏在地,抽泣道,“請女郎饒命!”
是她屋子裡喚作阿喜的侍女,平時在外間侍奉。
狸奴道:“你錯在哪裡?”
“奴婢不該碎嘴子,跟其他人談起女郎屋子裡的事,”阿喜早已面無血色,流淚道,“可奴婢也不是故意的,還請女郎開恩啊!”
狸奴将弓箭收起,揉了揉酸脹的肩頭,往廊下的美人靠上一坐,抱臂道:“你說來聽聽。”
“奴婢從來沒見過霜娘子,那一日聽她與女郎閑談,奴婢也沒放在心上。回頭夜裡休息時,同屋的阿歡問奴婢,今天是不是來了客人。奴婢便跟她聊了三五句,沒想到阿歡刨根問底說起來沒完。奴婢當時困極了,就胡亂跟她應付了兩句……”
狸奴目光一沉。這個阿歡她知道,是朱杳娘身邊常跟的大丫鬟。
“她怎麼會問這些?”
“奴婢也不知。阿歡平日裡很照顧奴婢,她當時對霜娘子認識三郎君這件事很在意,奴婢還以為她對三郎君有意,”阿喜見狸奴神色不對,連忙補充道,“府中許多人有這種想法,奴婢還笑話她來着……”
狸奴繼續問:“後來呢?”
“後來?”阿喜似有些茫然,“後來她再沒提起這回事,然後宗娘子便來了。”
狸奴輕叩着弓身,默然良久道:“我知道了,你們都起來罷。今日便當無事發生。”
侍女們驚魂未定,低着頭慌亂應下。宗寄羅扯了扯嘴角,無事發生?她們一個個被吓成這樣,哪裡能若無其事?
狸奴思索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徑自搖搖頭。衆侍女求助般地望向宗寄羅。
宗寄羅終于開口道:“此事你打算怎麼辦?”
“還有一件事,我得确認下。”狸奴看向這四人,目光落在了櫻娘身上。
在這四人中,櫻娘算是最鎮靜的一個。雖然被驚吓了這一場,卻沒像其他人哭得那麼慘。
“櫻娘,”狸奴輕喚她,“霜娘來的那一日,被守衛攔在了門外。你去問一問,是誰說不認識她?”
櫻娘領命去了。狸奴對剩下的侍女道:“折騰這一場,你們都回去歇着罷。”
侍女們巴不得趕緊走,一會兒就沒了影。
宗寄羅笑道:“狸奴,看不出你還有這手。”
狸奴臉上露出了以往的純良,道:“霜娘這件事,其中必有人挑撥,這口氣我是咽不下的。我這人蠢笨,想不出其他法子,隻能吓一吓她們。讓你見笑了。”
宗寄羅回想起她方才的神情,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府内是你的家事,有分寸便好。”她似乎猶豫了一瞬,接着道:“我聽阿叔提起過,當初你在随庾慎終出逃,在亂戰中也不忍出手傷人,便知你心地良善。對自己的丫鬟,又怎會真的動手?”
“宗将軍真是高看我了,”狸奴笑了笑,“倒不如說我是個膽小鬼,在庾載明身邊待了八九個月,竟沒有膽量刺殺他。”
宗寄羅并不這麼認為,不過這些事都不重要了,她輕歎一聲:“不知你那些丫鬟明白不明白。小主人突然發威,她們都吓壞了罷。以後見了你可不得心有餘悸?”
狸奴也歎道:“是我對不住她們。”
可惜那時她還年幼,不知道恐懼倒還在其次,可猜忌一旦滋長,便如野草般鋪天蓋地,再難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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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寄羅一直在将軍府住到年底,才戀戀不舍地離開。臨走前她避開衆人,悄悄問狸奴:“那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狸奴心下了然。當日櫻娘問了通傳的小厮,說是他在半路上遇到了朱杳娘,朱杳娘聽了他的描述,頗有些嫌惡,不準放霜娘進來。
櫻娘這結果也在狸奴意料之中,畢竟門房就算是拿架子,也不至于擅自将人家拒之門外,若說背後指使的人是朱杳娘,那一切就說得通了。至于阿歡打聽霜娘的事情,恐怕也逃不了朱杳娘的示意。朱杳娘的族人還客居金陵,在宗氏門前說三道四,也不是什麼難事。
狸奴本就不喜她,這些事畢竟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也無法直接指責朱杳娘。況且她畢竟是昭遠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這口氣狸奴隻能默默咽下。
她可不喜歡這種吃暗虧的事。
“朱氏的目的是什麼?”狸奴頗有些煩惱,“以前她還算得上安分守己,可自從我西征回來,又是撺掇我的婚事,又是為難我的客人,誰知道哪根筋搭錯了!”
宗寄羅也大惑不解,她宗氏家大業大,從沒有見過側室挑釁嫡女這回事。兩人琢磨了許久,也沒理出個所以然。
她握住狸奴的手,道:“要不然你來金陵住一段時間?眼不見心不煩,等朱氏折騰夠了,再回來也不遲。”
狸奴很有些心動,雖說她在金陵時日夜思念着回家,可回來這許久,不由得又有些膩煩。
“我叔母快到日子了,等抱上了小娃娃,我再去金陵看看!”狸奴眼中帶上了笑意,“希望這一回,千萬得是個女娃,我已經有四個阿弟,實在是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