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雖盛行吹蘆管,然而驟然在嶺南聽到,她不免有些意外。
柳元寶被問懵了,仔細想了想,道:“好像是軍中,我聽到有人喝彩來着。”
見成之染若無其事地點點頭,他恨不能拍桌子:“成小将軍,成小将軍!”
成之染将小竹棍推到一旁,擡頭道:“你不去勸李侯,來找我作甚?”
柳元寶支吾了半天,道:“我跟他不熟……”
這倒是實話。
成之染嗤笑一聲:“我像是與他相熟?你可是統領五百人的幢主,李侯多少會給些面子。”
柳詣給了柳元寶五百人馬,讓成之染豔羨不已。柳元寶知道她手下大都由降卒收編而來,很是讪讪的,撓撓腦袋道:“我這點薄面,還不夠給張靈佑填牙縫的……沈将軍說的話李侯未必聽,孟将軍又不肯向李侯進言,這軍中還有誰能勸他?”
成之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沈星橋是成肅親從,孟元禮又與李勸星有隙,她沒想到柳元寶看起來馬馬虎虎,竟懂得這裡面彎彎繞繞。
“可你不一樣,”柳元寶接着說道,“我也不知該怎麼說,總之李侯對你格外好。”
“真的嗎?”成之染失笑,她倒是沒怎麼覺得。
柳元寶嘿嘿一笑:“我旁的不會,看人還是很準的。”
這話成之染隻當作玩笑,不過她仔細想了想,道:“你忘了還有徐郎。”
柳元寶一愣,半晌道:“還真是……”
“不過我确實有話要對李侯說,”成之染起身,道,“連日來陰雨,屋裡悶得很,我出去走走。”
柳元寶識趣地沒有跟上,他回頭看了看幾案上成堆的竹棍,臉上浮現一絲迷茫。
成之染獨自去找李臨風,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來到正堂時,門口守衛道:“李侯有客。”
堂中聽到外面交談聲,有兵士出門來看,見是成之染,便讓她進了。
成之染從前未留意,經柳元寶一提醒,頓覺李臨風于她,确實比常人更客氣。
李臨風端坐堂首,下首竟是徐崇朝。成之染難掩意外,卻隻笑了笑,便向李臨風行禮。
李臨風與她寒暄一番,臉上竟有些笑意:“方才我聽徐郎講,奇襲曲江城,是你的主意?”
成之染看了徐崇朝一眼,道:“不過碰巧了而已。若不是徐郎贊同,丘将軍也不會采信。”
徐崇朝笑而不語。
李臨風啧啧歎道:“後生可畏啊……”
成之染笑道:“雖打下曲江,還不是勞煩丘将軍留守善後?将軍自有将軍的謀略,我這些雕蟲小技,看不得。”
李臨風略一沉吟,問道:“你如今算是隊主?”
“是我自封的,”成之染也不遮掩,道,“連腰牌都沒有。”
李臨風呵呵一笑:“那我拔擢你做幢主,腰牌刻好了便給你。”
成之染赫然擡頭,驚訝道:“将軍,這——”
她向成肅糾纏許久都不得,李臨風開口便準允,反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過你也知軍中空乏,這空缺的數百人,你自去招徕。”
成之染猶自震驚,忽而聽徐崇朝道:“狸奴,還不領命?”
成之染連忙頓首應下,腦袋裡還空空落落的,半晌才轉過彎來,想起自己是有事來找李臨風。
李臨風“哦”了一聲,道:“是為了番禺之事?”
成之染點了點頭:“海寇素來以番禺為老巢,如今張靈佑兵臨城下,城中難免人心思變。況且季将軍衆力寡弱,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一旦張靈佑攻破番禺城,便無異于放虎歸山,後患無窮。而今之計,還是早日為番禺解圍為上。”
李臨風歎道:“我何嘗不想為番禺解圍?”
然而三路人馬加起來,滿打滿算不過五千人,衆寡懸殊,實在沒幾分勝算。
成之染默然良久,道:“将軍,讓我去。”
李臨風似乎沒聽清:“你說什麼?”
“讓我去對付張靈佑,”成之染挺直了腰闆,堅定道,“若不能破敵,自來向将軍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