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到了徐宅,徐望朝早已在門前等候,一大家弟妹簇擁着兄嫂進門,到前堂去給鐘氏見禮。
成之染在人群中看到江萦扇,便知道江岚家中也來了。
堂中坐滿了親眷,南康郡公太夫人徐氏,與鐘氏一道端坐上首。成之染依照祖母叔母事前叮囑,一絲不苟,恭恭敬敬地做全了禮節。
鐘氏含笑望着她,越看越滿意。她家道中落,又知道成肅眼光高,從未想到竟能娶到他家女兒,一時間喜不自勝。徐夫人亦知此女非同小可,簡直要對徐崇朝耳提面命,囑托他好生相待。
徐寶應幼女徐雅娘已有十九歲,先前因長兄未婚,婚事一直拖沓着。她三姊娴娘與陳郡謝氏定親,衆人都知道是高攀,可既已有了這樣的先例,鐘氏的心思也活泛起來,考慮雅娘的婚事,便多了幾分斟酌。
可再想尋謝氏一樣的門楣又談何容易?鐘氏很為這庶女發愁。好在徐崇朝與成家結親,成肅想起了他這個小妹,也有意為徐家幫襯,免得委屈了自家女兒的面子。
汝南袁攸之新任他府中咨議參軍,其兄袁放之長子正是弱冠之年,成肅于是親自為徐雅娘說媒。袁攸之畢竟是世家子弟,實在看不上徐家的門第,然而礙于成肅的面子,隻得為難地向兄長開口。沒想到袁放之一口答應,定下了這門婚事,隻待徐崇朝完婚,便張羅着娶親。
侍中袁放之官居三品,身處顯位,門第高華,又是皇後之兄,讓鐘氏受寵若驚,日日在家燒高香。衆人談笑之間提起此事,鐘氏挽着成之染的手,言語間對成肅很是感激。
成之染看向徐雅娘,對方低回羞赧,神情似有些期許。她并未見過袁氏郎君,盲婚啞嫁,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的歸宿,于她而言已心滿意足。
鐘氏對這幾個子女的婚事都十分滿意,眼見得望朝、奉朝、賀朝兄弟次第長成,将來何愁不能光大門庭。
江岚孀妻鐘萃娘觸景生情,也頗為感懷。江萦扇将滿十四歲,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南康郡公嫡女自然不愁嫁,可若要選到稱心如意的郎君,也并非易事。獨子江塗年紀尚小,少不了姻親故舊多多扶助。
衆人拿江萦扇說笑,問她想要怎樣的夫君。江萦扇不羞不惱,搖頭道:“我的意中人,須得文韬武略當世無匹,上馬安天下,下筆定乾坤。”
衆人都愣住。
鐘氏笑道:“你這孩子啊……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
江萦扇含笑不語。
成之染笑道:“阿扇這是要非英雄不嫁。”
徐夫人思忖一番,道:“這種事莫想,還是找個安穩的人家為好。”
“祖母……”江萦扇拉長了聲音,對徐夫人道,“我可以等啊,如今沒有,将來風雲際會,怎知道沒有?”
鐘萃娘瞥她一眼,道:“瞧你說這話,八字還沒一撇呢。”
江萦扇笑笑:“遠的不說,就說五年前,誰知道大魏會出一位太平侯?”
鐘萃娘黯然,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夫君,他戰死江州,也才是四年之前的事而已,這一家老小,卻恍如隔世。
衆人不由得望向成之染,她輕輕一笑:“阿扇說的是。”鳳眸微動,心下已有了計較。
徐家為了款待新婦,家宅上下都整饬一新,精心安排的午宴,處處合乎成之染口味,足見用了心。
成之染待到午後,到了打道回府的時候,她對江萦扇道:“我那府邸大得很,隻是住起來空蕩蕩的,阿扇可願意去府中陪我一陣?”
江萦扇欣然應允。
鐘萃娘遲疑:“這可使不得……”成之染燕爾新婚,府中隻有她夫妻二人,江萦扇畢竟是外人,多少是有些不便。
成之染不以為意,鐘萃娘也不好過分推辭。徐夫人拉着江萦扇叮囑一番,讓她好生聽成之染的話。
徐崇朝雖然納悶,但知道成之染素來有主意,也沒有多問。回府的路上,江萦扇與二人同載,成之染笑意盈盈,問她都讀了些什麼書。
江萦扇家學極好,她父親本就是太學博士出身,在她六歲時就請了塾師悉心指導。她說話溫聲細語,是個頗為讨喜的孩子。
成之染微微颔首,又提起江家為她擇婿的事,道:“阿扇想要的良人,是當世無匹的大英雄。那你呢,你又要成為怎樣的人?”
江萦扇想了想,道:“不能上馬安天下,但求下筆定乾坤。”
聽聞此言,徐崇朝不禁看了她一眼。
成之染一笑:“我府中長史喚作蕭群玉,你若見了她,定能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