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朝糾結了一番,搖頭道:“不好,不好,既是一家,不可分梨。”
成之染聞言一愣,半晌輕輕一笑:“那可怎麼辦?”
“我送給阿嫂家大郎君好了。”徐望朝思忖良久,方才道。
聽他突然提起了成昭遠,成之染頗感意外,問道:“我家桃符便可分離麼?”
徐望朝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竟有些黯然,小聲道:“總有那麼一天的。”
這話裡帶了幾分不明不白的意味。
鐘氏等女眷并未跟來,徐崇朝見近旁無人,低聲喝道:“二郎!”
徐望朝頗有些手足無措。
成之染沉默了一瞬,朝他招招手,道:“二郎何出此言?”
徐望朝盯着那淺淺的樹坑,道:“大郎君他……是不是要去京門?”
成之染反問:“誰說的?”
“我隻是道聽途說。朝中有傳言,廬陵郡公長子将出鎮兖州。”
“你也說了,隻是傳言罷了,”成之染神情淡然,“兖州溫刺史雖老邁,倒也不至于不如稚子。”
徐望朝側首看她:“阿嫂此話當真?”
成之染颔首:“他既是長子,便負有守成大任。太尉年歲漸長,大郎君豈能輕出?”
徐望朝點了點頭,半晌遲疑道:“那……麒麟呢?”
“麒麟如今還小……”成之染擡眸,望見烏青屋檐外層疊青雲,一時竟有些恍然。衆人皆知廬陵郡公寵愛次子,如今世子之位未定,成襄遠的處境便有些微妙。縱然他并不在意,可旁人未必不會生出想法。
可是她的麒麟,本不該淪落到被束縛于一個郡公世子之位。
她輕輕一歎,指着那小小樹苗道:“這樹苗既已栽下,隻管培土施肥便是,至于将來如何長成,并非你我所能預料之事。”
徐望朝不語。
曲徑忽而傳來匆匆腳步聲,成之染本以為是鐘氏派人過來,定睛一看,竟是趙小五。
他氣喘籲籲跑過來,看看徐崇朝兄弟,張了張嘴,并沒有把話說出口。
成之染示意:“但說無妨。”
趙小五取出一枚信函,道:“雍州來信。”
成之染眸光微動,拆信一看,帶笑的神情漸漸歸于凝重。
趙小五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地咽了口吐沫。雍州重地,該不是出了亂子……
徐崇朝正要上前,一旁徐望朝的腦袋早已湊過去。見成之染神色有異,徐望朝緊張地盯着她。
成之染看了看這二人,眸中盛滿了複雜的情緒。
“宇文盛,死了。”
輕雷隐動,清風乍起,細柳新苗在風中搖曳。迢遞春水,盡皆吹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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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回到鎮國将軍府,一路上眉頭微蹙若有所思,讓旁人看得心急。
她負手從庭樹下走過,唇邊漸漸浮起淺淡的笑意。
江萦扇也已知曉宇文盛的死訊,緊随她身旁問道:“女郎心裡有主意?”
成之染不置可否,到前堂坐定,道:“蕭長史何在?”
不多時,蕭群玉聞訊而來,剛進門便聽成之染笑道:“長史,是時候上書北伐了。”
雍州刺史岑獲嘉的信置于案上,蕭群玉細細讀了幾遍,不由得輕歎一聲。她望向成之染,道:“宇文盛身為開國之主,向來是關中一大勁敵,如今他死了,于大魏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樁。隻是……死的稍稍早了些。”
成之染明白她的意思。近年來朝廷征戰不休,乾甯八年讨伐李勸星,旋即自荊州伐蜀,遠征疲敝,大軍還師才一年有餘,人馬錢糧都多有欠缺。宇文氏遠在關中腹地,有以逸待勞之利,倘若草草興兵北伐,勝負難料。
成之染道:“縱然他不死,我也不怕他,不過死了更好。隻要能給我半年時間籌備,便可與宇文氏較量一番。”
“半年?”徐崇朝在側,目光從她突起的腹間掠過,眸中難掩憂慮。
成之染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蕭群玉沉吟良久,問道:“想必如何北伐,女郎已有計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