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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陳東隅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四處流轉。
當他的視線移至右側的邊幾時,目光凝在了上面擺放的一個相框上。
那是桑榆小時候的樣子,看上去很稚嫩,也笑得很燦爛,唇角還露出了兩個小小的梨渦。
她身旁站着的,正是那兩個被她帶到校運會上的朋友。
“你在看什麼呢?”桑榆将水遞到了陳東隅的面前。
他匆忙收回視線,“沒什麼。”
許是有些心虛,他岔開話題:“你家看起來還很新。”
聽陳東隅這麼一說,桑榆的目光也跟着一起掃了整個客廳一眼。
“我們以前住在江北那邊,是因為我爸工作調動,我才來的江東一中,我們搬過來還不到半年。”
她側目看向陳東隅:“你呢,我記得之前聽鄧佳說你初中也是在江東一中。”
因着這句話,陳東隅握住水杯的力度忍不住緊了幾分,随即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和桑榆已經同桌一個學期,現在再來擔心當初别人是如何向她描述初中的過往似乎也晚了點。
恰好這時,俞蔚的聲音從廚房方向飄了過來,将陳東隅解救。
“兩位同學,準備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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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廳落座後,桑榆給每人都倒了杯果汁。
說完新年祝詞,一起碰了個杯,四人開始吃年夜飯。
俞蔚對自己今年的拿手菜很有信心,一拿起筷子,就把菜往桑榆的碗裡夾。
“阿榆,快嘗嘗這道菜。”
對面的兩人原是垂着頭在吃飯,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
俞蔚不明所以,看得一愣。
似曾相識的一幕再次發生,桑榆很快反應過來。
“我忘記和你們說了,我同桌他的名字裡也有一個隅字,他們家也叫他阿隅。”
“這麼巧的嗎?”俞蔚笑了:“那這位阿yu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陳東隅慢聲回道:“陳東隅,左耳旁加番禺的禺字。”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倆孩子的名字這麼有緣也是難得。
俞蔚自來熟地提議道:“那阿姨也叫你阿隅。”
說着,又側目看向桑榆:“貝貝沒意見吧?”
不知怎的,當着陳東隅的面被叫出這個小名,桑榆有些莫名的難為情,她含糊地答了聲:“唔。”
俞蔚用公筷往陳東隅的碗裡夾了一筷子菜,語氣熱忱地說:“阿隅頭一回過來,不要講客氣,當自己家一樣,多吃點。”
陳東隅執着筷子的手下意識地收攏,眼眸中有過短暫的情緒翻湧。
“……好,謝謝阿姨。”
桑榆聽出了陳東隅語氣裡那略微的不對勁,偏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整頓年夜飯吃下來氛圍還算融洽,俞蔚時不時地會問些兩人在學校的問題,倒是桑銘,除了最開始說過兩句新年祝詞外,始終在一旁沉默寡言。
陳東隅知道自己一個外人來别人家吃年夜飯已經是打擾,被俞蔚叫着在沙發上又坐了會兒後便借口離開。
“就走嗎?”俞蔚還記着桑榆在電話裡說過的情況,見陳東隅就打算離開,心裡不免有些記挂。
“嗯,打擾叔叔阿姨了。今天,謝謝你們的招待。”這番話,是陳東隅發自内心的感謝。
俞蔚面帶笑意地開口道别:“不客氣的,路上注意安全,有空歡迎再來家裡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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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色暗得早,不過七點出頭,已經濃得像是被潑了一層墨。
桑榆陪着陳東隅一起下了電梯,剛走出大門,她就被往回勸。
“你上去吧,天冷。”
陳東隅手揣在羽絨服的口袋裡,嘴裡呼出的熱氣成了一團白霧,向着上方缭繞。
桑榆在台階前站定腳,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下次就算是不開心也不要一個人抽煙喝酒了,很傷身體。”
她知道這個年齡的男生都不愛聽長篇大論的勸導,所以盡可能将重點精簡出來,好在對方也給面子,點了點頭。
“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新年快樂。”
陳東隅的眼底浮出一抹淡笑,“嗯,新年快樂。”
桑榆沖他揮了揮手,轉身準備走進大門。
“桑榆。”
聽到陳東隅喚她,桑榆回了頭。
“放假那天,校門口站在我旁邊那個女生是以前班上的同學。”
話音微頓,陳東隅掀起眼皮,露出一雙深色的眼眸,“因為我之前幫過她,所以那天她隻是來感謝我。”
這番似是解釋的話語來得很是意外,桑榆為此愣神了好一會兒。
當她再擡眼時,說話的人已經離開,入眼的隻有雪地裡的一長串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