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隅坐在了桑榆的左手邊，雖幾乎未開過口，一隻看似随意擱在她的椅背上的手卻宣示着所有權一般。
同桌的還有林斯言和李揚，兩個熱場選手坐一起，氣氛相當火熱。
這頓飯沒吃太久，肖凱和各科老師吃完便陸續離開，而之後，除了極個别家住得太遠的同學請辭以外，剩下的人一起浩浩蕩蕩地殺去了KTV。
王昊宇定的是最大的包廂，分上下兩層，裝修得新潮又氣派，衆人一走進裡面情緒立馬高漲起來。
幾個男生抱了幾箱啤酒飲料以及大袋零食放到桌上，十分的客氣豪邁。
“想吃什麼，想喝什麼自己拿，high就完事了。”
說來，其實這隻是一場文理分班的聚會，可一群人愣是整出了高考結束，舉辦慶功宴的氛圍。
有勾肩搭背互相敬酒非要當對方爸爸的，有拿着骰子玩彈腦門繼而滿包廂亂跑的，還有麥霸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不過十幾厘米的高度差硬是營造出相隔兩地隔空唱山歌感覺的。
整個包廂燈光四射，可以說是熱火朝天。
桑榆一行人坐在了二樓沙發的一角，相較之下，安靜些許。
她聽着鄧佳繪聲繪色地細數文科班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偶爾麥克風遞過來也會接龍唱兩句。
陳東隅就坐在桑榆旁邊，一邊喝着手裡的飲料，一邊玩着自己的手機，偶爾側過臉和蔣澤延說兩句話，眼角的餘光一直放在桑榆身上。
密閉的空間加上震耳欲聾的音樂，在這樣的雙重夾擊中待了一個小時後，桑榆感覺胸口有些發悶。
和身旁的人打了聲招呼後，她貓着腰溜出了包廂。
在迷宮似的回廊中幾經轉折，桑榆終是繞到了一側帶有窗戶的走廊上，她尋了個被推開的玻璃窗，靠在欄杆上透氣。
由于樓層高，透過玻璃窗向下俯瞰，街道上的霓虹光亮變成了一個個朦胧的光暈
桑榆手撐着下巴，對着窗外的璀璨光亮發呆，未幾，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不舒服？”
許是因為喝了點酒，陳東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知的輕柔，裹在夏夜的晚風裡，有種莫名的悸動。
桑榆轉過身，輕笑了下：“沒有，就是想透透氣。你怎麼出來了？”
陳東隅俯身，低頭湊近桑榆的耳骨邊，氣息不穩：“因為你不在。”
他一靠近，桑榆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醉了嗎？”桑榆問。
陳東隅搖頭。
“那回包廂吧，好像出來有一陣子了。”
桑榆擡腳準備往包廂方向走，陳東隅身子晃了下，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
桑榆定在原處，擡頭看他：“怎麼了？”
陳東隅目光蒙眬地看着她：“要扶着。”
桑榆會心地笑了笑，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我覺得牽着更好。”
·
到底是一幫高中生，都還受家裡的約束管着，即便知道這是文理分班前的聚會不想打擾，十點一過，家長們的催促電話還是一個接一個地響起。
“快了快了，在等車了。”
這邊女生正捂着話筒和父母提前報備即将進行的下一個議程，那頭男生就故意加大音量對着話筒嘶吼“死了都要愛”。
富含殺氣的眼神與空掉的易拉罐一同發射過去，這場聚會才終于是按下了結束的按鈕。
明月高挂，清輝滿天，并肩同行的兩人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像是交疊在了一起。
為了能多相處一會兒，陳東隅特意牽着桑榆提前了一段路下車。
“明天就回江北？”
“嗯，定的後天的機票，明天在玥玥家睡一晚，再一起出發。”
期末考試之前，蘇玥和傅函兩人已經将暑期的旅遊線路安排妥當，若不是桑榆這邊還安排了班級聚會，現在三人早已飛到其他城市。
“去多久？”
桑榆咬着口腔裡的肉，思索了一會兒：“大概十天。”
陳東隅眉宇微微蹙起，聲音沉下來：“旅遊回來呢？”
桑榆絲毫沒察覺對方語氣的變化，掰着手指頭細數她的暑期安排。
“等旅遊回來我報的暑期班就正好開課了。算一算，三門理科加數學好像也有四十來天，課程再一結束的時候差不多就開學了。”
陳東隅将桑榆的這番安排聽得很認真，隻是直到最後也沒聽見自己想聽的。
他垂下眼睫，将嘴唇抿成一條線，氣悶得不想說話。
後知後覺地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後，桑榆擡起了頭，果真瞥見某人有點陰郁的臉龐。
她搖了搖他的手臂，哄道：“旅遊的時候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見桑榆漆黑光亮的眸子裡映着自己的臉，陳東隅喉結滾了滾，開口時聲音有些啞：“換一個禮物。”
桑榆看他還能商量，舒了口氣：“好呀，你想換什麼？”
“換這個。”說話的同時，陳東隅倏地一下彎下腰身平視她，目光灼人。
兩人的距離突然近到鼻尖相貼，瞬時，呼吸間噴灑出的熱意輕而易舉地鋪落在彼此臉上。
遠處，是裹在夏夜風裡的陣陣蟬鳴，近處，是心跳踩着某種節奏的砰砰作響。
兩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彼此，時間躲在縫隙裡安靜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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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家門口時，桑榆的心跳仍舊難以平穩。
剛剛陳東隅再次向前靠近時，她因慌亂下意識地就閉緊了雙眼。
黑暗與沉默一同籠住她的片刻裡，耳中落入一聲短促的笑，再然後，柔軟的觸碰落在了額頭上。
“站門口做什麼？當門神呀。”
俞蔚推門而出時，桑榆正愣怔地站在門口。
她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已将一雙手背在了身後：“你怎麼出來了？”
俞蔚晃了晃手裡拎着的一袋垃圾，意味明顯。
“我們班級聚會，喝了一點點酒，有點上臉，所以想等不紅了才進去。”
桑榆一字一句地做着解釋，完全沒讓俞蔚察覺出這是她在一分鐘内想出的借口。
俞蔚睨了她一眼，推着人進了家門。
“下不為例啊。自己去廚房泡杯蜂蜜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