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對重來一遍的她來說，這笑卻又包含了其他意味。在那個已知的未來裡，他會後悔，會再次回到職業賽場，會與自己的過去刀劍相向。

她不願意看到那個場景，但同為職業選手，她又能對張佳樂的選擇苛責什麼呢？

不過，命運重來一次，那個既定的結局，她能夠試着去改變嗎？

如果當真能改變命運的話，稱之為“奇迹”也不為過吧？

想到這紀常終于輕松一點，可這一輕松，眼睛不知怎的就開始發酸。她好容易撐住了，轉過身想說些什麼場面話，什麼那就睜大眼睛看好啦，下賽季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啦，張佳樂你就安心退役吧！

等她在後門的小道追上他的腳步、話到嘴邊時，她卻又不受控地漏出聲。

“我會讓你後悔這個決定。”

紀常流着淚，強硬地壓下尾音的顫抖，盡管收效甚微。

張佳樂被她拉着手，也不去在意她突兀的放開動作。他隻是看着她泛紅的眼睛，笑了。

“好。”

他答應得很輕，似乎是不想讓自己之外的人知曉這個答案。說完張佳樂就要走，擡腳，下了節台階。

紀常仍是不甘心。

她當然知道對他來說努力大多是徒勞的，無論多麼努力、無論為了勝利付出了多少的時間精力最後都會隻有一場空，讓人想放棄也無可厚非，但是、但是……

她流着淚。

“你明明還是想要繼續打下去的吧？”

張佳樂不動了，肩膀瑟縮了一下。

他繼而緩慢地回過頭來，帶着一副她說不清的表情看向她。

“是嗎？”

她毫不閃躲他的注視，倔強地瞪着眼，任由淚水無法遏制地下落。紀常無可避免地狼狽不堪。

他于是決定說真心話。

“我是為了冠軍才打到現在的。我想要的，隻是冠軍。”

張佳樂看着她的眼睛，佯似平靜，聲音低沉，如此刻天穹的烏雲般垂落。

“所以，如果拼盡全力也拿不到冠軍的話……”

他會退役。

紀常屏住呼吸。

張佳樂想要冠軍，她又何嘗不是呢？

紀常會因為很多原因選擇百花，狂劍的地位、戰隊粉的身份，又或者是百花能給她的自由；卻隻會因為一個理由留在這裡。

她不是為了靠近什麼人、彌補别人的遺憾才去打榮耀的。紀常進入職業圈，想要獲得的，隻是冠軍。

自她放棄後過去了數年，也算是死了一回，她早該想明白的——

自己是因為渴望這份榮耀，才無比向往職業賽場的。

至于她的選擇……

她隻是有自信能在百花完成這個目标罷了。

紀常攥緊拳頭。

她要赢，她要獲得全然的勝利。不論她憧憬的選手是否像記憶中那樣先一步放棄，不論她的隊友是不是聯盟之中的最強力，不論她的選擇是否定下的得太過匆忙，她都會竭盡全部、像當初的他一樣把百花帶向那處燈光璀璨的巅頂——

“百花能拿到冠軍！”

紀常幾乎是在強硬地搶答，像是要說服他一樣說得用力：“我保證，百花會拿到冠軍的！”

張佳樂嘴角多出幾分若有似無的微笑。他旋即轉過身去，沒有回頭。

“那麼，交給你了。”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她想要止住泣聲，收效甚微，于是索性放棄，用那種尖利的、有些破音的聲音重複道：

“百花會拿到冠軍！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好。”

張佳樂的話要散在風中。

天氣不好，烏雲低沉，三兩滴毛毛細雨已經落下，如霧氣般将一切籠罩。無論是他的身影、他發尾酒紅色的小辮，還是百花俱樂部的裝飾，皆是讓人看不分明。

他轉過身，走向大門前姗姗來遲的出租車，連一步也沒有回頭。

紀常站在雨裡。她的劉海被雨霧浸透，貼在她的額間，狼狽不堪，雜亂至極。

此刻夜色已至，地面微微潤濕，有了返潮的迹象。今天毫無疑問是個陰雨天，天氣預報也這麼說。

可是，K市的雨季，不是秋天嗎？

還是說，第八賽季的初秋，已經到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