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災還沒有打消對他的懷疑。
謝春酌回去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越想,心中便越恐慌不安。
衣袖之中的鈴铛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吵得他心煩意亂,最後把它們丢入儲物空間内。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依舊魂不守舍。
待回到住所,他踏入房門,看見聞玉至坐在床上無聊得擺弄帷幔垂下的流蘇,竟也沒開口罵他,隻是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茶水微甘,冰冷入喉,使得他清醒不少。
他還想再喝,茶杯沒碰到唇,就被人拿走了。
“師尊罵你了?”聞玉至将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坐在他旁邊,挑眉問。
“為什麼說罵我了?你就不能盼着我點好嗎?”謝春酌煩他。
“因為你沒罵我?要是往常心情好,指不定還得踢我兩腳。”
聞玉至笑嘻嘻地湊到謝春酌面前去,“他說你什麼了?别生氣,他隻是人古闆些,沒有壞心思。”
謝春酌冷笑:“誰對你有壞心思?”
這句話脫口而出後他不免懊惱,因為誰對聞玉至有壞心思呢?除了他還有誰?
眼見他臉色愈來愈差,聞玉至也不再招惹他,用法術把茶水溫熱了,再重新倒了杯喂他,輕聲細語地做解語花。
“馬上要下山了,怕什麼?天高皇帝遠,師尊管不着你。”
說到下山。
謝春酌微微擡袖,裡面的重量提醒他不久前才得到的警告。
“玉至……”
他聲音很輕,說話語調便變得柔軟,像是一陣帶着潮濕、溫暖的,蘊含着香氣的風。
當他刻意用這種聲音跟人說話時,起的什麼心思昭然若揭。
當然,聞玉至總是會縱容他的。
“你為什麼能複活呢?”
謝春酌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長睫輕擡,正面迎着門,光線照進來,眼瞳的顔色在室内就顯得略淺。
真是多情的眉目,欲語還休。
聞玉至笑:“卿卿,我不能告訴你,我害怕。”
“怕什麼?我又殺不死你。”謝春酌嗔怪。
“怕你殺了我之後,我活不了,你就又跟别人好了。”聞玉至憂傷地歎氣。
“如果我不跟别人好,你能不能别活了。”謝春酌靈機一動。
聞玉至有時候真的會被他可愛到。
“你覺得呢?”
謝春酌撇嘴,收回手:“你根本就不愛我。”
“既然不能擁有你的愛,那擁有你的人也不錯。”聞玉至自動攬上去,即使謝春酌嫌棄,他也要收緊雙臂,将人牢牢禁锢在懷裡,再如餓狼一般探頭上前,采撷甘汁。
待親得人氣喘籲籲,臉頰潮紅,他便跟方才謝春酌一般,哄勸着問:“卿卿,你以前在凡塵,有沒有遺漏過什麼情債?”
“什麼情債?”謝春酌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睨他一眼。
這一眼當真是風情萬種,聞玉至盯着他看了幾秒,又不問了,隻道:“沒什麼。”
是他魔怔了,管他什麼先來後到,前塵往事,即使血孽加身,隻要懷裡有這個人,就足夠了。
-
下山時間定在翌日清晨。
他們出行需備的東西執事長老早就用儲物戒裝好了,一一分發出去,而後又給了一艘靈船作交通工具。
謝春酌早上迷迷糊糊被聞玉至從床上挖起來,又被伺候着穿好衣衫,梳洗後,走出門就是神清氣爽的漂亮大師兄。
而聞玉至潦草很多,随便套了件袍子就出門了。
由于經過謝春酌的辱罵,他終于放棄了穿紅袍日日夜夜當新郎的念頭,換了一身黑色勁裝,長發束起,因面容俊麗,笑起來格外肆意,像個魔道弟子。
當然,這是謝春酌評價的。
按照萬春和儲良以及兩個内門弟子的話說,完全就是英俊潇灑玉樹臨風。
謝春酌聽到誇贊後很難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
葉叩芳從頭到尾就站在不遠處的船舷邊,面色從容淡定,一身白衣,有幾分飄渺君子的姿态。
當謝春酌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便自然而然地回過頭看過去。
四目相對,對方展顔一笑。
“第一次坐靈船,站在船邊,雲海浩然,眼前景色是以往從來沒見過的。”葉叩芳感慨,“難怪世人皆求仙問道。”
“這有什麼好看的,都看膩了。”
儲良嫌棄道:“而且你不是柳宗主的兒子嗎?怎麼連靈船都沒坐過?說起來如果不是你,我們統統都能禦劍飛行,沒得浪費時間慢悠悠地走。”
萬春呵斥:“儲良,你這嘴能不能閉上,盡說些難聽的話。”
可即使是這樣,她也隻是嘴上罵一罵而已。
其他兩個内門師弟見狀,皆不敢吭聲,不附和已經是他們對葉叩芳最大的善意了。
聞玉至倚靠在一旁瞧着,似笑非笑道:“春酌?喊得真親密。”
船上似乎分成了兩個流派,謝春酌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和葉叩芳才是一隊的。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被嘲諷的一員。
葉叩芳垂首,眸光暗淡,孤零零站在那很是可憐,聲音輕得飄散在風中。
“我确實是沒有坐過靈船……我不過是前幾個月才回去……”
謝春酌聞言想起對方的身世,雖對外說是柳之問遺漏在人間的孩子,但實際上無非是人間露水情緣留下的果。
凡人母親身死後,葉叩芳曆經千辛萬苦尋父,後再修道又被父親送到千玄宗當做兩門派之間聯系的紐扣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