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宗在比武場門口設立了一塊實時更新的榜單,上面寫着比武場場内正在進行比試的隊伍編号。
等到隊伍隻剩下最後一百隊的時候,才會把宗門以及隊伍人員名字寫出來。
今天的比賽依舊是尹問崖一挑四,然後百裡澤輔助。越是到後期,對手越是強大,尹問崖從一開始的輕松,不到一刻鐘就打完,到現在也需要兩個時辰才能結束比賽。
其實兩個時辰也算正常,賽制規定要在三個時辰内結束戰鬥,如果到最後還沒有分出勝負,就按照比試中衆人的表現進行打分,得分高者為勝。像我和姜久思這樣啥也不幹地呆在角落,相當于消極比賽,表現分不倒扣分就已經很好了。
到後期,我們兩到三天才有一場比試,剩下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息,或者去找人購買錄下對手比試影像的留影石,進行對策研究。
今天的比試結束後,我們還有兩天時間才有下一場比試,尹問崖提出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不必一直在屋裡打坐修煉。
我猜他是在說我。
畢竟姜久思每次一比完就不見人影了,百裡澤偶爾也會外出采買補給他的符紙,隻有我一直沒怎麼出過門。
我對外面的世界不感興趣,但也不好一直跟着尹問崖。
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找尹問崖,有的是來恭喜他又赢一場比試,有的是請教他一些劍術上的問題,還有的是來找他喝酒叙舊。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交了這麼多朋友,總之,在尹問崖在的時候,院子裡的石桌就沒有空下來過。
我坐在屋裡,專心聽着外面的說話聲,大多是陌生的聲音,偶爾才傳來尹問崖清朗好聽的聲音。
我并沒有放出神識,畢竟這裡能人衆多,我藏得再好,也有暴露在偷聽的可能。我隻是憑借自己的耳力,去聽他們說話。
這時候就忍不住抱怨雲霄宗住處的隔音太好了,連門上都有隔音的法陣,若不是我耳力夠好,恐怕是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隔着一道門,尹問崖的聲音聽得并不真切,甚至有些模糊,偶爾才能聽清一些字眼,但都是支離破碎的。
這種距離感,反而讓我感覺到安心。
太近了會被他發現,太遠了又無法滿足,這樣不遠不近的,就剛剛好。
隻是,今天尹問崖放話讓我們自由活動了,而且顯然是在對我說的,我如果不出門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對。
于是我出門了。
出門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逛的,我想着去找個茶館,點杯東西,坐一下午,然後直接回來,就當作我“活動”過了。
我習慣隐匿氣息,消隐在人群裡,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裡,随波逐流,誰也不會發現我。
就連茶館的跑堂都沒有發現我進來了。
我點了一壺清茶,兩盤糕點,自己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了下來。
或許是我把自己藏得太好,偶爾也會有人往我這邊走,直到走到我的跟前,才發現原來這桌已經有人坐了,不好意思地對我笑了笑,然後去另外一個空桌坐下。
我撐着腦袋,看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
因為仙門大比,這裡聚集了許多修者。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争。
“……尹問崖當然是這一輩最強的!”先前那些人在讨論什麼,我壓根沒聽,但隻要聽到“尹問崖”這三個字,我耳朵立刻就豎了起來,比聽到我自己的名字還要敏感。
“他第一次參加團體賽的時候,就沒有拿到名次,說明他隻是個人能力出衆,根本沒有一點與人合作的能力。”
尹問崖之前參加過團體賽嗎?這我倒是不知道。
“那是因為隊内排擠。玄清宗等級森嚴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你不知道入門晚的弟子,在玄清宗要給入門早的弟子打雜嗎?和師兄師姐說話稍不注意就會被發配去掃大街,一起組隊也是用來當墊背的那個。”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有這回事。他們說的玄清宗和我待的好像不是一個玄清宗。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我之前和師父一直在景山千洞修煉,沒見過幾個同宗弟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是在我和尹問崖從藥谷回來的時候,有個戴鵝黃色發帶的師姐來找我說話,似乎也有提到組隊什麼的,不過我沒怎麼聽,後來尹問崖帶我離開,和那個師姐說的話,總覺得别有深意。
現在想起來,周圍人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如果真像這位路人修士說的,玄清宗的前後輩關系等級森嚴,尹問崖當時是在保護我嗎?
我并未察覺我躲過了一次隐性霸淩。
“所以現在輪到他排擠師弟師妹了?明明是四個人的隊伍,偏偏有兩個人從不給他們上場作戰的機會。”
“那是他們廢物!姜久思就是個花瓶,學重劍當烏龜,能護住自己,不給尹問崖拖後腿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那個叫蒼曉的就是來湊數的,說不準就是關系戶,托了他師父隐微真人的關系,才能進尹問崖這隊躺赢。”
我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成為關系戶。
那人還在說:“這裡面最沒用的就是蒼曉,姜久思的重劍好歹能當盾,他一個無情道修士能幹什麼?被人罵崩潰的時候原地成魔嗎?”
一時間,衆人都哄笑起來,店内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笑話也算是陰間笑話了,在修真界,入魔是很嚴肅的事情,任何宗門出現走火入魔的修士,都要就地正法,否則就會釀成大禍。
但放在無情道修士身上,好像入魔也是一件可以娛樂的事情。
世人不會知道他們在入魔之前拷問過多少次自己的内心,也不會知道他們入魔前經曆過多少痛苦,世人隻會覺得——好好的人,說瘋就瘋了。
我垂下眼眸,淡定喝茶。
然而,我的唇剛觸碰到我的茶杯,一道淩厲的劍光飛入茶館内,直沖着剛才說話的那人刺去。
我的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