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抱他,才擁抱了所有人。
我上前兩步,環抱住尹問崖的腰身。
遠處的觀衆席人聲鼎沸,無數道視線落在我和他的身上。
不會有人知道此時此刻的我多麼幸福,并非因為勝利,而是因為我終于得償所願。
我從未如此清晰地嗅到尹問崖身上的藥草味,越是靠近,越是苦澀。他的外衣上還帶着霜雪的涼意,當我觸碰到它的時候,或許是溫度相差太大,我竟會覺得指尖像是被驟然燙到一樣發麻。
但就像飛蛾撲火,再燙,我也要觸碰那束光。
在我靠過來的時候,尹問崖胸膛的起伏停頓了一下,我害怕這是他回避我的信号,于是我克制住貼近他的沖動,僅僅将額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盡管我的身體與他相隔着半個手臂的距離,盡管我未能完全如自己所願,埋進他的懷裡,但此時此刻的我,已經幸福到鼻酸。
這樣也好。
這樣就好。
尹問崖的大掌放在我的後背,拍了拍我。
“看來,我們蒼曉真的很高興啊……”他的聲音好近,近得我能聽見他呼吸的停頓,以及他說出“我們蒼曉”這四個字的時候,音調就已經開始上揚,溫柔又寵溺,我幾乎要在他的氣息裡沉醉。
某一刻,我想就這樣貼近他,靠在他的懷裡,被他那苦澀的草藥味包裹,任由他的氣息吞沒我。
但周圍喧鬧的聲音提醒着我回神。
我松開了尹問崖,退回原來的位置。
姜久思和百裡澤也學着我的樣子,和尹問崖擁抱。
我别過臉,看向對面的千音門。
那個使用鈴铛的修士趴在孟绮的肩上哭花了臉,隐約還在控訴什麼,朝我的方向指了過來。
孟绮擡眸與我對視,掌心輕撫鈴的後背,安慰她。
我看他們親密無間的樣子,也會忍不住想,如果我們輸了的話,尹問崖會不會這樣安慰我?
千音門四人朝我們走了過來。
作為對手,他們也很有風度,承認自己的失敗,肯定對方的成功。
“多謝你對我師妹手下留情。”孟绮對我拱手抱拳。
我看向尹問崖,其實是尹問崖傳音讓我後退,要說謝誰,他也該謝謝尹問崖。
尹問崖似乎沒懂我為什麼看他,朝我看過來的眼神無比清澈,倒是讓我平白生出幾分罪惡感。
如果沒有尹問崖的話,當時的我會不會對她動手呢?
還真不好說。
劍琴站在孟绮的身旁,雙手環胸,探頭去看我背在身後的劍,問我:“你的劍叫什麼名字?看起來平平無奇,倒是挺厲害的。”
“單。”我說。
“哈?”劍琴好像耳朵聾了,他沒聽見我說的話。
說過的話,我不會再重複第二遍。
這時,一直守在擂台下的藥谷弟子提着藥箱上前,給我遞上一塊浸着藥的手帕,詢問我耳朵是否需要治療。
我接過手帕,按了按流血的耳朵,好像血已經止住了,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我搖了搖頭,還沒說什麼,百裡澤就拉住了那個藥谷弟子,建議:“還是給他檢查一下吧。”
我閉了閉眼睛,盡量不在人前表現出和百裡澤不和的樣子。
孟绮一聽我要做身體檢查,往前走了一步,說:“醫藥費什麼的不用擔心,我出。”
這樣積極,大約是為了還他師妹那個人情。
我不喜歡欠别人人情,也不喜歡别人欠我人情,欠來欠去的,反而橫生更多糾葛。
如果這樣能兩清的話,那我點頭。
“好的,請到這邊來。”藥谷弟子将我們引到專為傷患搭建的棚子裡。
我們一行剛走到棚子門口,就有兩名藥童急匆匆地掀開簾子沖了出來,差點撞到我身上。
我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了身後的誰,那人卻連一句聲都沒出,隻是搭上我的雙肩,将我扶正。
我擡頭對上尹問崖含笑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原來他一直離我這樣近嗎?
“你們藥谷不是宣稱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把人救活嗎?!”從棚子裡傳來帶着哭腔的吼聲,比起質問,更像是無能為力的求救。
帶路的藥谷弟子掀開簾子,讓我們進去。
我一眼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是顔婉前輩。
被好幾人圍繞着的顔婉挽着衣袖,跨坐在闆凳上,臉色難看,面前是一具唇色烏黑的……屍?還是人?我不太确定,因為我聽不到對方的呼吸,卻能聽見對方緩慢到近乎沒有的心跳聲。
“隊長,那可是神醫前輩!你說話的語氣注意點……”有人低聲提醒剛才質問顔婉前輩的青年修士。
修真界的鐵律——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醫修。
青年修士低垂着腦袋,無聲地掉眼淚。
“這邊請。”給我們帶路的藥谷弟子似乎對此已經見怪不怪,繼續帶着我們往旁邊屏風走去。
我的目光被那人掉落的眼淚吸引。
眼淚含血,呈現一種透明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