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對方的掌風相碰,我的第一感覺是這個醫修很強,但他本來應該更強,而且最适合他學習的不該是醫道。
我提起劍,欺身上前,劍尖指向醫修。
他正欲空出手與我回擊,前方的隊友又被尹問崖刺出一個血洞,他隻得咬牙治愈那個隊友,沒空回擊我,隻能用他的身法迅速躲避。
他的身法十分精妙,每一次的閃躲都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地離我的劍隻有一寸,使得我好像刺中了,又好像沒有刺中。
“引雷符!落!”好在這個時候,百裡澤的符箓也畫成了,他打出一道雷符,通過預判,劈在醫修下一步要落下的方位。
醫修為了躲避那道雷,隻能踩向另外一個方向,然而這個方向正正好是我的劍在等着他。
他直接迎上我的劍身,就像是故意等着我殺他一樣。
仙門大比,不論生死。我就是殺了他,也在規則之内。
但是我卻猶豫了。
因為上回我差點殺了千音門的鈴,尹問崖讓我後退,我想他是不希望我殺人。
于是我後撤了一步,收起劍勢,隻是劍尖刺入了他的胸膛,他一個醫修,治療自己很簡單。
醫修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繼續治療他的三個隊友,卻不治療他自己,像是在為了他的隊友節省靈力。
我緊皺着眉頭,眼睜睜地看着他胸膛裡的血流出來,染紅了他的白衣。
“讓你的隊友認輸,或者,你死。”我說。
醫修沒有理會我,而是對他的隊友說:“治療不停,你們也不要停手,繼續打。赤華劍派沒有認輸一說!”
他這麼做,反倒是我成惡人了。
我抿着唇角,攥緊了劍。
就在這時,一把劍被挑飛,直直地插入醫修鞋尖前的地面,劍身反射,照出我身後的景象。
那個青衣劍修最先敗下陣,他失去武器,兩手空空,茫然地跌坐在場上,好像被突然請上來的觀衆。
下一個便是赤衣劍修,他的劍被劈成兩段,手裡的那截斷劍被徹底凍結,若是不放手,會連手也一起凍上。
拿着赤華劍的黑衣劍修還在努力攻擊尹問崖。
尹問崖歎息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
黑衣劍修紅了眼,發狂似的朝尹問崖砍去,他身上的衣服都跟破布條一樣,傷口愈合的速度也變慢了,最後被尹問崖的劍從前往後刺穿他的左手,将他釘在了擂台上。
“啊啊啊——”黑衣劍修因寒霜劍而受傷,又因醫修的治療術愈合,但隻要寒霜劍沒有從他的體内拔.出,他的傷口便永遠無法愈合,皮肉幾乎都要和劍長在一起,于是稍一動彈,或是被風吹一下,就會發癢發痛,完全是一種折磨。
尹問崖沒有理會因痛苦而啞聲嘶叫的黑衣劍修,而是看向那個醫修。
他說:“不要為了你們赤華劍派的名聲,就道德綁架我們蒼曉,他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愣了愣,理解了為什麼當時對戰千音門的時候,尹問崖要我後退,并非是不許我殺人,而是不許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殺她。
我從那把劍的反光看向尹問崖。
他神采飛揚,眉梢帶笑。
“綁架我吧。
“認輸,還是讓你隊友繼續痛苦,選一個吧。”
黑衣劍修在擂台上痛得以頭搶地,他想要拔劍,手還未觸及到寒霜劍的劍身,就被寒霜劍的劍氣凍得通紅,指尖都凝了一層霜雪。
醫修咬牙,閉了閉眼睛。
“……我想死在擂台上,你殺了我吧。”他說。
我看不懂,我大為震撼。
尹問崖抽出寒霜劍,把黑衣劍修丢在身後,朝我一步步走近。
“你死了,你的隊友也未必能活。你們這到底是來招生的,還是來讓人滅門的?”尹問崖站在我的身側,落後我半步,替我防備着那三個劍修。
醫修臉色慘白,胸前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湧出,還不忘去治療地上的黑衣劍修,和那個被凍傷了手的赤衣劍修。
“我本是被赤華劍派掌門撿回來的散修,他想要赤華劍派的風骨永存,名揚天下。
“我有恩必報,就是死也值得。”他說。
尹問崖默了默,問:“你叫什麼名字?”
醫修說:“無名之輩,世人無需知曉我的名字。你們隻需要知道,赤華劍派,永不認輸!”
好,我敬他是條好漢。
尊重,祝福!
我正要動作,身旁的尹問崖也動了,他從我的身後,握住我拿劍的手。
尹問崖的胸膛貼着我的後背,溫熱而有力的大掌包裹着我的手。
我的心跳似乎與他同頻跳動,手背覆蓋的力度恰到好處,我可以掙脫他,也可以将一切都交給他。
我向來被動,我選擇後者。
時間好像隻過了一瞬,又好像過了很久。
劍送入對方的心口。
我搞不清楚劍到底是穿過對方,還是穿過我?不然為何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除了尹問崖和我的心跳聲,便什麼都沒有了。
天地萬物,若隻有我和他就好了。
最終結果,對手失去繼續比試的能力,玄清宗勝。
結界收起,觀衆席響起劇烈的掌聲,還有人為他默默落淚。
藥谷弟子沖上前去救那位好漢。
“還有一口氣!能活能活!”藥谷弟子驚喜道。
觀衆席又一次爆發劇烈的掌聲。
這次是在為“殺”他的人精準控劍的能力鼓掌。
我回頭看向尹問崖,他對我笑了笑,笑容稱得上腼腆。
他啊……
真是容易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