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驚蟄節氣将至。
L城這段時間總是陰雨連綿,應是到了雨季,可今早卻破天荒地出起太陽,遮掩于厚重的雲霧之中。
束束陽光穿插在雲層間,照射在後排靠窗的那人發梢上。
心情很美妙,上周的數學随堂考得分一百三,看來身旁這位班長也不是沒有用。
免費的勞動力忽然之間也變得不免費了。
正欣賞着試卷上那紅豔的分數,旁邊悄咪咪地遞過來一個草稿本,隻見上方寫着句:你罵人厲害不?
?
江禮然無語地瞧了眼葉浔,轉頭寫下:你要帶我校園80啊?這我可不幹.
兩人相視無言,隻覺得對方有病。
葉浔:怎麼可能!
江禮然:那你要幹嘛?
葉浔:學生會有個人可煩,你幫我會會她
江禮然:做不到. 會被處分的.
葉浔:你在南高不也是學生會的嗎?對付她綽綽有餘
江禮然:我那是社團代表. 打雜的. 而且我又不是龍英學生會的. 肯定受處分.
見她死咬不放,一點忙都不願意幫,葉浔猛地抽回草稿本,鄙夷不屑地别了她一眼,随即端坐在座位上。
莫名其妙!
江禮然可不想節外生枝,平平淡淡才是真。高考前搞這一出,不是自搬石頭砸自己腳麼?
像是受到某人的詛咒般,天空霎時烏雲遮陽,黑壓壓一片。
江禮然有預感,要下雨了,便順手一撥,關上了窗。
果不其然,“嘩啦”,無盡的雨水傾斜而下,哭在玻璃上。
啊……還是下雨了啊,看來不能相信L城早上的天氣。還好我帶了傘,一會先回宿舍吧,雨小點再去食堂。
雨嘩嘩流,課靜靜上,江禮然的思緒也就飄到了遠方。
元序呢……她帶傘了嗎?會不會淋雨回宿舍啊?
不行,會感冒的!下課我去找她吧!
emmmm……之前校運會她說自己是幾班來着?一班二班?
這麼重要的事我都忘了,江禮然你!算了,一會在樓下等她吧……
想着,江禮然将手插進課桌與牆壁的夾縫中,意在擔心自己記錯事,那把陪了自己半年的黑傘還躺在宿舍。
幸好,它還在。
手指劃過那層包裹着雨傘的皮料,那撐着淡绛紅雨傘小心避開水坑的身影便在江禮然的腦裡展開。
她走在前面,時不時轉身,淡绛紅就半遮住如雪的臉,風揚起柔發,蜜嗓也随着來。
一句句稀松平常的催促,在江禮然聽來額外悅耳,大概是因為她聲音好聽。
她好像不喜歡皮筋綁在發絲上,或是披搭着,或是用大腸發圈松散地挽起。
這跟自己一樣,江禮然也是因為紮着頭發,頭皮會像老舊電視機的雪花屏那樣,麻麻的、令人頭疼卻又沒招,才剪短了頭發。
元序,人如其名,很适合冬天,飄飄的像片雪花,像隻蝴蝶。
短短一個多星期,江禮然和她就相見恨晚,友情點直數上升,成為了飯搭子。
每次下雨兩人一同去食堂,江禮然都會把春雨化成冬雪,似乎這種場景跟裴元序會更搭。
心髒打了興奮劑,抑制不住亂蹦,想到結課後,那抹雪白的影子即将與自己回宿舍,江禮然的嘴角壓不住地瘋狂上揚。
這樣會不會太像癡女了?不對,元序要是淋雨了才是大事,幫幫朋友這沒什麼的!
江禮然撫撫胸前,安慰着自己。
“叮鈴鈴……!”
下課鈴聲這一剛響,江禮然抓起雨傘就往樓下跑,生怕錯過了裴元序。
教學樓門口擠滿了人,這場大雨無情地堵住了這群學生,鬧饑荒似的。
多數沒帶傘,為了搶到食堂的位置和小賣鋪新進的零食,外套一脫,頭上一蓋,書本一頂,殺氣騰騰地就往雨裡跑。
看着那些狼狽的背影,江禮然暗自慶幸,得虧有先見之明,不然也變落湯雞。
随後,她的眼神在湧動的人群中四處掃動,尋找着那個熟悉的面龐。
“禮然!”
身後傳來呼喊,江禮然順着聲源側身看去。
是裴元序。
她看她穿過人群,幾乎是用擠,頭比旁人高出一小截,使得這動作格外顯眼。
她終于站到她身前:“等誰呢?”
江禮然稍稍低頭看着身前的人,嗯,沒紮頭發。
“等你,我怕你沒帶傘,這雨下得太突然了。”
“好啊,那我們走吧。”裴元序說着,踩上台階躲進了江禮然撐開的傘裡。
同一把傘,濕潤的空氣裹挾着水滴,啪嗒啪嗒墜着,滑落至傘骨的尖,又成為一滴,掉入地面。
氣氛和想象中不太一樣,有些微妙,有些羞澀。
是錯覺吧?
冷風吹吹,撐着傘的手被凍得通紅,而後身旁的一隻手覆了上來,握緊。
前方雨水連片,看不清那排宿舍樓,雨霧溜進心裡,竊喜,卻又強裝鎮定。
下雨天真好。
其實江禮然并不喜歡雨天,雨季,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着離别。
雨水是一把刮骨刀,不留痕迹地刺入皮肉,深入脊骨裡一頓攪動,骨頭七零八落,骨髓纖維化。
曾經的一切疼愛與萬衆矚目不複存在,隻剩空癟的皮囊。
然而,此刻流入了新的血液,雨天也就惬意了。
兩人漫步在雨中,雨水入侵肩頭也沒關系,一路有說有笑地回到了宿舍。
401寝室一如往常,這兩撥人極少碰面,要不是每晚所有人都要回寝睡覺,都會恍惚這其實是雙人間。
這不,李佳佳和張雪還沒回來。
江禮然大緻猜測,其二人是對雙人間變成三人間、四人間不滿,誰又不想跟閨蜜單獨住一間房呢?
無拘無束的,想熄燈就熄燈,想開一整晚也沒人在意,不用察言觀色,甚至學校都無人管制。
這點,她也是深有感觸。
龍英附中就是這樣的,這方面的管理很松散——不用穿松松垮垮的校服,不用随時綁起頭發,宿舍沒有違禁電器,有時還能看到張雪和李佳佳煮火鍋吃。
或許這就是母親選擇這個學校的原因,校規跟湖心南高的一模一樣。
江禮然撐着頭側坐在書桌前,手指哒哒地敲着桌面,沉思半晌後才出聲:“我們學校也有校園80嗎?”
裴元序搖搖頭:”沒聽說诶。”她突然從椅子上彈起,“怎麼啦?禮然你被欺負了嗎?”
看她緊張,江禮然莫名嗤笑了聲:“沒有。”
她隻得聽葉浔說要對付學生會的,故而問出那一句,這事孰是孰非與自己無關,不過是好奇她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