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裡,人來人往,觥籌交錯。
貫穿整個宴會廳的落地窗前,裴元序身着禮裙,正對玻璃,手裡是停留在聊天頁面的手機。
沒有。
還是沒有消息,也沒有電話。
雖然知道江禮然現在大概率還在上班,但心頭還是隐隐有些失落。
關掉手機,望向樓下的城市燈火,視線慢慢上移,看着自己的臉映在玻璃窗上。
身後忽地多了個身影。
林序秋一身正裝,平時放在胸前口袋裡的懷表替換成了一枚雪山胸針,正邁步到裴元序側邊。
裴元序注視着玻璃上那枚胸針的倒影,淺淺笑,不說話。
“笑什麼?還不去吃飯?”林序秋問她。
裴元序抿唇一笑,搖了搖頭,随即轉身跟她走去主桌。
今晚的升學宴早就在成績沒出來之前定好了日子,主角并非她一個人,還有林序秋。
母父不在身邊,裴家拿她當第二個女兒,因此升學宴也就攏在同一天聚辦。
定制了兩條禮裙,款式不盡相同,一條白一條黑,白的這條穿在裴元序身上,黑的那條卻挂在林序秋家中。
她不喜歡穿禮裙,準确來說,是不喜歡在這種人多繁雜的場合穿禮裙。
很不方便,她是這麼說的。
可裴家還是定了兩條,最後又給她額外添了套正裝。
銀灰色,肩線鋒利,剪裁利落,穿上身,倒有種林家家主的風範。
不過,尚且十七歲的她還未到掌管家業的時候。
她,也不想。
儀式很快結束,飯也吃了一半,裴元序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
拿起一看,江禮然終于給她發來了消息。
【悄悄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小貓哭哭頭. jpg 】
【好消息是!試崗期過了】
【壞消息是,今天要十一點才下班,去不了了 小貓哭哭頭. jpg*2】
【抱歉啊,沒能去見阿姨 沮喪. emoji 】
裴元序心中的那份失落更深了,她對着手機沉思了會,回複:【沒事的啦!我們下次再聚~】
【給你看我今天穿的裙子】
【圖片】
【好看嗎?】
江禮然躲在廁所隔間裡,看着她發來的照片。
她站在鋪着金絲暗紋地毯的台上,身着一襲銀河般璀璨的白色抹胸紗裙。
緊緻的鎖骨間,墜着一條流霜似的亦藍亦紫的珠寶項鍊,手腕疊戴了兩條晃眼的镯子。
珠光寶氣,活脫脫一個雍容華貴的大小姐樣貌。
而她身旁的林序秋,舉着話筒,露出了相處以來從未見過的神情。
她站在那,身姿筆挺,眼神溫雅,嘴角淺薄的笑流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傲然。
禮貌得不像話,看樣正準備說緻辭。
江禮然的心往下墜了墜,忽而覺得,台上那兩個人,很配,很搭。
她自然不清楚兩人的性取向,隻是覺得那麼一位大小姐旁邊,站着的,應該是那種人。
況且,兩人的服飾,都那麼正式,那麼像情侶裝。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兩人穿幾乎同款同系列的衣服了。
隔了好久,江禮然聽見隔壁傳來的沖水聲,這才趕忙回複。
【超好看 大拇指. emoji 】
【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店裡了,在廁所裡待太久給人家印象不好】
裴元序這邊握着手機等了大半天,終于見聊天頁面有了動靜,可……
哎呀,人家上班呢,多忙啊。
【快去吧快去吧 愛心. jpg 】
上班确實很忙。
打暑假工的第三個星期,江禮然就頂不住了。
工作内容的确簡簡單單易上手,隻需要幫顧客烤烤肉片、蔬菜,調調蘸料,偶爾換一下烤焦了的油紙,與糊底了的烤盤。
烤肉店規模還算大,分工明确,她這個崗位,一人負責八桌客人。
平時顧客在用餐時,幾乎不怎麼出動,就在旁邊站着,時時刻刻待命。
久站的力量挺可怕的,不僅腿腳發麻酸痛,還讓人感到迷茫又乏味。
這一站就是八九個小時,遇上加班,還得多加幾個鐘頭。
每次下班,江禮然便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擠地鐵回家,一進門就立馬脫衣服洗澡。
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幹完生活中的瑣事,然後倒頭就睡。
這樣的生活節奏,别說找點樂子放松心情了,就連裴元序跟林序秋發的消息也不能及時回複。
好在七月中旬三人都得償所願,收到了L大的錄取通知書。
江禮然小小開心了幾天,又埋頭苦幹。
而裴元序和林序秋為了慶祝,一拍即合決定出省旅行。
看來有錢人的生活跟打工牛馬一樣,也很枯燥,不管大事小事,總要慶祝一下。
明明上午指哪,中午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飛哪。
畢竟錢和時間,她們都有,所以得找個良辰吉日,所謂的“慶祝”。
旅行前一周,林序秋都住在裴元序家裡,一邊看她發來的探店帖子,一邊加入自己想去的地,詢問她的意見。
而後獨自熬夜整理,在網上查找各大旅遊攻略,制定出行計劃。
其實這些本是不用她來操心的,交給專人做就好了,隻是她想為裴元序做。
更何況,這些對于她來說,怪好玩的。
“啊……要是能三個人一起去就好了。”林序秋蹲在行李箱邊,煩躁地熄滅手機屏幕,“你說她一天天的在幹嘛呢,根本不回消息!要麼就是敷衍我,說她很忙。”
衣帽間的燈灑在裴元序的頭頂,她翻着各式各樣的裙子,聞言偏過一點頭:“她打暑假工呢。”
“诶,你看看這條好看嗎?”她朝林序秋遞出一條軟煙色緞面露背裙。
林序秋仰頭看了兩秒,點點頭:“好看好看好看。”
随即一轉先前的話題:“打暑假工?她這麼窮的嗎?你不是都給她送了把貝斯了嗎?”
“不知道,她說要多賺點零花。”裴元序邊咕嚷,邊翻裙子。
又挑出條朦胧紫收腰吊帶裙,轉身在身上比了比,“那這條呢?适合海邊嗎?會不會太長了?”
“好看的好看的,去海邊就是得要長裙。”林序秋依舊點頭,“賺零花?暑假她家裡不給她錢的嗎?”
裴元序将那兩條裙子甩進林序秋面前的行李箱,想了想,道:“可能吧,每個人家庭不一樣嘛。”
見林序秋疊起裙子,她又轉身,随意翻翻,拿出一條星藍燙金茶歇裙,“這條你看看?”
林序秋拍拍寬敞的行李箱内部,無奈:“都要都要,放進來吧。”
“她要是請個假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海邊玩。”她慢吞吞地疊着扔進來的裙子,遺憾上了。
“暑假工應該請不了長假吧。”裴元序其實不太懂這個,但卻輕輕歎氣,“我也想跟她去海邊來着。”
翻動衣架的聲音漸漸變緩了,林序秋聽着,心有所想。
“嗯,好久沒有體驗三個人一起旅行了。”她說。
裴元序瞥她一眼,撇撇嘴,語氣陰陽怪氣的:“那能怪誰呢。”
林序秋旋即意識到裴元序在說什麼事,抿起雙唇,咬了咬内側,又放下。
她怕吵架,趕忙轉移話題:“你身份證裝好沒有?”
卻被裴元序無視了,拿起件薄到透明的外套問她:“帶這件晚上穿怎麼樣?”
“給我吧。”林序秋伸出手,暗自感激。
無視,有時也是一種放過。
林序秋想,接過裴元序悠悠然遞過來的衣服,疊好裝行李箱。
第二天一早,兩人在家吃完早餐,就匆匆朝機場趕去。
頭等艙候機室裡,林序秋随意地繞了一圈零食區,除了塊巧克力慕斯,什麼都沒拿。
她端到裴元序身前,就見她笑眯眯地捧着手機,敲着鍵盤。
随後裴元序立馬切到拍攝頁面,對着桌上的巧克力慕斯拍了張照,發給江禮然。
【我到機場啦!】
【這個慕斯看起來挺不錯的,好誘人啊~】
她用小勺切了一塊,含入嘴中,又發:【果然,好吃!】
林序秋看她興奮得不成樣子,滿頭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