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麻利地拿起顔料罐,往調色盤上擠,握着刷子攪攪攪,調好後立馬刷在那片愛心上。
她畢竟不是學畫畫的,對美術一竅不通,隻能硬着頭皮補救。
可不是深一點,就是淺一點,跟裴元序調的完全不是同一個色。
她越是瘋狂補救,亂調顔色,那愛心的痕迹也就愈發清晰,無法被掩蓋。
而調色盤内斑斑點點,全是不一樣的粉。
她開始慌了,盯着庫洛米連連歎息,這咋辦?又不能用其他顔色,那樣不僅不好看,還沒禮貌,随意篡改人家的想法。
思來想去兩人也該回來了,她又再次調色,迅速給庫洛米的裙子鋪上一層不知叫什麼名的粉。
補救到最後,那個愛心終于淡了下去,可輪廓仍然若隐若現。
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決定放手一搏,擺爛了。
心想,就這樣吧,元序應該不會很仔細地盯着看的。
剛放下畫筆,裴元序就和林序秋回到了攤位上,淡然地坐下。
“畫得怎麼啦?”裴元序一邊問她,一邊把髒兮兮的調色盤拿開。
江禮然心頭急劇忐忑,隻咽了咽口水,指了下桌上的庫洛米,“還沒幹。”
裴元序微微點頭,偏下身去看那一小個庫洛米,繞着平視半圈。
見狀江禮然的心髒簡直要躍了出來,她好害怕,怕裴元序發現了那個愛心,怕那點“越界”的心思被挑明,怕自己埋藏在心底的那份不可言說的感情暴露。
怕,她會因此讨厭自己,疏遠自己,甚至惡心身為同性戀的自己。
像從前那個人一樣,踐踏她微不足道的尊嚴。
然而裴元序看完後,隻是起身笑道:“看來完成得滿細心的嘛!”
江禮然霎時呼出一口氣,還好,她沒看見。
卻沒成想,身為美術生的裴元序,對色彩非常敏感,當裴元序開始補細節時,一眼就鎖定了那個愛心。
她将庫洛米上的愛心展示到江禮然眼前,疑惑地問她:“禮然,這個是你畫的嗎?”
“啊?”江禮然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這個啊?”
見裴元序點頭,她羞赧地道:“我剛剛不小心塗錯顔色了,對不起啊……”
裴元序光光望着那淺淡的痕迹,笑意染上嘴角,“好巧啊,還是個愛心。”
“嗯?真的嗎?”江禮然裝作驚訝,随即試以輕松的語氣掩飾内心的慌亂:“我沒注意。”
她觀察着裴元序的微表情,但見她眉眼微動,淺淺笑了一聲,随後不再說話,轉身繼續畫着那個庫洛米,江禮然的心髒便不知是起還是落。
“沒準她是故意的呢?”邊上的林序秋忽然放下手機,瞧一眼江禮然,笑着對裴元序道。
“我……”江禮然理不直氣也壯,“我故意什麼?”
林序秋似笑非笑地凝視江禮然的雙眼,而後目光緩緩往裴元序身上帶,“故意……”
她稍作停頓,惹得江禮然和裴元序都舉目望向她,随之就聽她哼笑一聲,“毀掉圓圓的絕世之作~”
裴元序不語,保持着淡定的微笑,而江禮然則怒瞅她一眼,把頭轉過去,“誰理你。”心中卻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以為,自己成功地掩埋住了内心的緊張與慌亂,也成功掩蓋住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待顔料都幹了之後,裴元序欣喜地拿起那個帶有愛心的石膏娃娃,手指小心摩挲着背後的小愛心。
她無法得知江禮然是否是故意畫的,這個疑問在她的心中盤旋,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答案。
但就算不是,那個淡淡的愛心痕迹也足以讓她開心很久。
原本想參加活動評選的,這下,隻能把這隻庫洛米收入囊中,成為家中收藏品的一份子了。
她把石膏娃娃放進包裡,滿足感灌滿心髒,繼而幫學姐把顔料和洗好的畫筆放回原位。
收拾好一切後,她跟着另外兩人一塊去了校園的其他角落。
走過一段路,不遠就瞥見各個社團的招新攤位前圍滿了人,橫幅交錯。
三人繞着逛了一圈,聽學姐學哥們熱情介紹一番,手上接滿一堆宣傳海報,江禮然和裴元序早已想好要進的社團,隻有林序秋對此興緻缺缺。
于是江禮然好奇地問她,有沒有想去的社團。
林序秋隻搖搖頭,一臉淡然地表示她對社團活動不感興趣,覺得很麻煩。
她一向都是喜歡自由的人,對于社團活動這種會占用她太多個人時間的東西,她并不想參與。
江禮然明了,便不再糾纏,跟裴元序去社團攤位上排隊報名。
來搖滾社的人并不多,江禮然剛到的時候,前兩個報名的人恰好離開,坐下填表後,還被學姐塞了一把小零食。
揣着小零食,她找尋着裴元序和林序秋的身影,隻見裴元序和林序秋守在美術社旁邊,等圍着的那群人先報名。
她小跑到兩人身旁,一人散了幾塊小餅幹,邊吃邊等。
裴元序報完名,已是飯點,天邊的太陽已落山,餘晖漸漸消散在遠方的地平線中。
天空由深藍轉變為深紫,星光點點閃爍,L大裡的燈光也逐漸亮起,一旁的街舞社氣氛更加火熱。
江禮然卻沒心情看那群人跳舞,揉揉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好餓啊,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
“好啊,”裴元序轉頭看向她,聲音照舊溫溫柔柔的,“我們找個餐廳吃吧,你想吃什麼?”
“嗯……”江禮然有點猶豫,主要是想聽裴元序的,“都可以,你比較想吃什麼?”
裴元序一時也拿不定注意,随即問在一邊看手機的林序秋,“秋秋,你想吃……”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序秋突然把手一擡,打斷了她,“我去不了了,有急事。”
她摘下墨鏡,皺着的眉眼中透出一絲焦急,“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不顧兩人愕然的神色,她說完便急匆匆往校園的東邊走,順手将墨鏡别在胸前。
江禮然和裴元序站在原地,目送着林序秋的背影在路燈下漸漸遠去,消失在視線之外。
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之前天天都有見,這兩天她不在,居然有種失落的感覺。
這難道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
但在這份失落中,卻夾雜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欣喜。
兩人在朦胧的暮色中對視一眼,心知肚明,林序秋的離去,就意味着她們可以迎來些許難得的二人世界。
一個獨處的機會,一個深入了解對方也無人插嘴的瑰麗的時光。
哪怕隻有一點點,哪怕對方隻把自己當作普通朋友。
在隐秘的期待中,稱作“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