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早就給她們打過電話,明明早就被拒絕了,但那種偏執的忸怩還不斷地在心底徘徊。
這可能是一種“隊長病”。
她早就該戒了。
沉默許久,她在裴元序和林序秋的注視下,說:“大概就是……”
“沒人會聽一個新生兒講話。”
“有啊,怎麼沒有。”林序秋有點氣,“孩子哭了不得喂奶啊。”
“嗯哼~”裴元序贊同,“而且大家不都一直期待着,嬰兒開口叫‘爸爸媽媽’嗎?”
見兩人認真反駁這話,江禮然噗嗤笑了一聲,躺進草叢裡,“是啊。”
太陽緩緩吻别地平線,兩人跟着她一同躺下,肩并肩,共同凝望着天邊,染成橘金色的雲朵。
好溫柔。
天色溫柔,世界也溫柔,元序也溫柔,亂怼人的秋秋心裡也有一片溫柔。
江禮然此刻好想,變成一根貝斯琴弦,纏着她們不放開。
或許自己不應該,以小人之心探度她倆的關系,将不對自己抱有惡意的林序秋放置于“情敵”的位置。
随後她坐起身,從躺在地上的琴包中取出貝斯,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敲打,彈出第一次在她們面前彈的那首,say so的旋律。
不插電的貝斯,聲音好小,隻有聚在一團的人才能聽到。
裴元序聽出了是什麼歌,低聲哼唱着,江禮然一驚,不由得看向她。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帶着隐晦的缱绻,帶着深入嘴角的笑意。
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睡在最邊上的林序秋則翹着二郎腿,幅度微小地點着腳尖,目光依舊緊緊追随着遠處的浮雲。
奏完,天邊已無太陽的蹤迹,夜晚降臨,飯點也就到了。
林序秋拉着兩人去到一家一早就預約好的西餐廳,氛圍頗具情調,昏黃的燭光、被蕾絲紋雪梨紙包裹的花束、透亮的不規則玻璃杯,全在桌上。
裴元序和江禮然坐一邊,林序秋坐她倆對面,看着江禮然幫裴元序把桌前的黑椒牛排一刀一刀切成小塊。
視線來到裴元序身上,她正靜靜地拿着叉子,等盤子裡的牛肉切完,笑得很是開心。
看着看着,林序秋内心深處有些不是滋味,總有一種心愛的玩偶被人搶走的感覺。
江禮然你小子,又跟我搶圓圓是吧。
她手一沉,握在掌心裡的手機在桌面磕了一聲,見兩人茫然地看向自己,她說了句沒事,緊接着起身朝落地窗前去,點開手機悄聲地打電話。
用餐完畢,裴元序和林序秋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換一個新發型,好以一個全新的狀态面對第二天的大學課程。
以前她們總是在家裡美發,由自己的私人理發師打理,這是她們第一次在外面嘗試美發。
于是,她們在L大附近找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高檔的美容院,體驗一下不同的服務。
一進門,前台助理就迎了上來,問是否有預約,裴元序搖搖頭說沒有,前台助理便開始給她們推銷起了會員卡。
還沒聽完那堆冗長的介紹,隻捕捉到“立馬享受服務”這幾個字的林序秋,便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機,打開付款碼,“開吧。”
掃完碼,前台助理給她們注冊了線上會員,另外把兩張黑金配色的卡片遞給她們。
江禮然湊到林序秋旁邊,看了眼會員卡,小聲問她:“多少錢啊?”
林序秋瞥了她一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九千,多續充了兩千進去。”
“這麼貴啊……”江禮然倒吸了一口氣,感歎這家店收費高的同時,也對她們沖動消費的舉動感到震驚。
林序秋把會員卡往江禮然面前一伸,緩緩扇了扇,語調輕傲:“想要啊?我給你開啊~”
江禮然一聽,連忙擺手拒絕:“不了不了。”
“怕什麼?我有的是錢。”林序秋不屑地笑一聲,随即把手機交給前台,“給她開一張。”
江禮然趕緊阻止她快要付款的動作,在一旁着急,“我真不要,你别弄了。”
然而林序秋那股花錢的勁已經沖上了頭,根本不聽江禮然說什麼,自顧自地打開手機通訊錄,把她的電話号碼告訴了前台。
随後她跟着裴元序上二樓的洗護區,在樓梯中間回頭朝江禮然wink了一下,繼而不急不躁地上台階,隻留下江禮然拿着那張會員卡在原地淩亂。
此時江禮然的大腦像是被車後尾氣轟了一下,心想秋秋也太揮霍了,又是四十萬的機車,又是九千塊的會員卡,然後還要給我也開一張。
看來她是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
在理發師給兩人洗完頭後,林序秋坐在美發椅上,一邊按着摩,一邊選着色卡。
她從很早之前就想嘗試染金發,可奈何大學軍訓要檢查,她隻好一直堅持到現在。
裴元序也坐在美發椅上按摩,透過鏡子,看在沙發上坐立難安的江禮然,視線從她手中的果汁移到她的頭發上。
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如今已經長長了許多。
她怕她那長長的劉海紮到她的眼睛,關切地問:“禮然,你的頭發要剪嗎?都長長很多了。”
江禮然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要留長。”她想用頭發記錄一份說不清楚的回憶。
“為什麼要留啊?”
“嘿嘿,秘密。”想到裴元序問她為什麼,江禮然又問,“我留長發不好看嗎?”
裴元序淺笑了一聲,“不管你短發長發,都好看~”
鏡子裡的她與江禮然對上視線,她誠懇地說:“主要是人好看~”
江禮然斂眸,不去看她,不知如何回應,隻好偷偷瞄她一眼,然後學着她的語氣,“你也好看~”
她的小動作全被裴元序收入眼底,裴元序咧嘴笑了起來,飄飄的氣音在唇邊繞了出去。
裴元序打算燙一個法式卷,在等待藥水生效的過程中,她正做着美甲。
做完,她翻來翻去盯着甲面看了半天,總覺得,這裡的美甲師雖然手藝不錯,但總比不上家裡的那位。
“禮然,你覺得好看嗎?”她将雙手展示給江禮然看,希望能被誇誇。
江禮然沒有馬上回答,隻是接過她的指尖,湊上前仔細看了一番。
甲片很長,白皙的膚色襯得甲面十分亮澤,燈光下指甲透出淡淡的粉色,大概是塗上的顔色,卻像是甲面下原本就有的血色。
指甲邊緣勾了一圈白金色細閃,大塊的冰透紫鑽點綴在食指、中指、小指指端,小片細碎的同色系皓銀鋪滿十指的整個甲面。
跟裴元序外表的氣質很一緻,高貴又不失清冷。
江禮然溫柔地輕摸了下裴元序的指尖,笑着說:“好看!”
得到想要的回應,裴元序終于撤下了要拆掉的心,甜甜地笑着,腦袋一歪收回了手。
從美容院出來後,夜色已深,長時間的久坐讓三人又餓又累,路過一家新開的龍蝦店,聞着味就進去了。
三人圍坐在鐵質方桌前,一個狼尾自來卷,一個法式慵懶卷,一個白金長直發,看着,倒有種約好酒局的社會消散人士那味。
下一刻,今天剛說少喝點的林序秋便叫了箱啤酒,逮着機會不喝白不喝。
“我看你到時候怎麼把機車騎回去。”江禮然擰着唇角看她。
林序秋嘚瑟地掏出酒瓶,“我不像你,我有管家。”
江禮然:“……”
她又想把她這張嘴扯下來了!
裴元序也是那麼想的,但懶得浪費口水勸她,隻睨了她一眼,見她把桌上的三支酒瓶收回去,才又滿意地點頭。
這個點的龍蝦店好生熱鬧,等了約莫一小時,龍蝦才上桌,肚子都癟了。
江禮然看裴元序剛做好美甲,擔心她會不方便剝蝦殼,就主動把她的盤子端過來,耐心幫她剝。
林序秋抱着酒瓶,盯着兩人這本該是裴元序與自己的互動,心底啧了一聲。
看不下去,真是沒眼看。
“給本大小姐也剝一個。”她笑着挑逗江禮然。
江禮然假裝看不慣她,玩笑似的斜了她一眼,口是心非地說:“憑什麼給你剝啊?誰啊你。”
林序秋微眯着眼,手指勾了勾,“你想要的東西,我這裡還有很多……你懂的。”
見她敲着手機殼,江禮然裝作勉為其難,答應了下來。
其實她心裡清楚,就算秋秋不說那句話,自己也會幫她剝的。
不是因為她給自己開了會員卡,也不是因為那些元序的照片,而是自己早已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她隻是單純地想嘴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