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一股夾雜着玫瑰、覆盆子與荔枝的清新奶甜味萦繞在周圍。
一雙細嫩如少女的手指輕點着車載顯示屏,切換到另外一個歌單。舒緩的R&B響起,音響上的氛圍燈條跟随着鼓點緩緩跳動着,時而藍,時而紫。
景瑜跟着那旋律,哼起了小調,她輕輕解開羊皮包包上的雙C轉扣,然後從裡面取出一隻正紅色鳄紋的口紅。
她微微翹起蘭花指,對着上方的遮光鏡,暈染着唇瓣上那抹酒紅色。
車的後排,江禮然拘謹地坐着,旁邊是裴元序。她也翹起小指,像景瑜那樣,細緻地塗抹着口紅,兩人的動作幾乎沒有任何差别。
燈光有些暗,江禮然看着兩人,聞着那股熟悉的香水味,不由得恍惚起來——她覺得此刻,面前好像坐了兩個裴元序。
她的大腦在幻想,幻想有一天裴元序也像這樣坐在駕駛座上,而她則待在副駕駛,靜靜地等待着她們的約會開始。
……江禮然你太恐怖了!你想什麼呢!元序對你是否有超乎友誼的感情的事暫且不談,她現在可是想要去倫城,誰也不知道她回來後會不會還願意繼續跟你做朋友呢!
她的宇宙本就在不斷向外膨脹,而你,一直都隻是那個無名無姓的貝斯手。網友頂多叫你一句“江叔在演唱會上提到過的,那個會彈貝斯的獨女”。
清醒一點!你爸的榮耀不是你的榮耀!再說他現在都不要你了,你到底能拿出什麼資本來抗衡?……
江禮然不停在腦裡自我PUA,好讓自己不再去虛妄與裴元序戀愛的事,不知不覺就下了車,跟着三人來到了一家頂奢品牌的服裝店門前。
“景總,晚上好!非常榮幸您再次光臨我們的店鋪。請問今天有什麼可以為您與令愛服務的嗎?”
聽到導購員畢恭畢敬的話語,江禮然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環顧四周這個對她來說陌生的環境,茫然地站着。
裴元序察覺到了她的不适,便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朝VIP休息室走去。
兩人坐在沙發上,腳尖輕輕點着地。同樣的動作,裴元序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而江禮然顯得略微局促,她不自在地搓着膝蓋,目光在這間寬敞的休息室裡流轉。
裴元序看江禮然有些無聊,便遞給她一本茶幾上的時尚雜志。
江禮然輕撫着雜志封面,注視着上面光彩照人的超模,心裡湧出一種異常的感激。
如果不是她,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踏進這種高端的消費場所。
“景總,上次說要把下季的新品送到您貴府上,沒想到您今天親自光臨了。”
導購員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将推車上的精緻茶點擺放在茶幾上。
景瑜緩緩點頭,大抵是不想讓外人過分揣測江禮然的身份,她沒去接話。
她曾有過類似的教訓,幾年前,她也像這樣帶着林序秋去一家品牌手表店選購手表。
在銷售顧問為她們服務時,她随意地閑聊道林序秋是自己的幹女兒,但沒想到那位銷售顧問轉頭就将這個消息傳得滿城風雨,甚至以謠傳謠,說她在外面有個私生女。
最後,她不得不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這場誤會,浪費了不少精力和時間。
景瑜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品嘗着香茗,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看店員推出一列列還未上新的新款服裝,她靈巧地朝裴元序和林序秋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兩人立刻心領神會,迅速起身,不由分說地拉起正坐在沙發上翻閱雜志的江禮然。
來到衣架前,江禮然不安地站着,手指摳着指甲,看着她們興奮地挑選着衣架上的新品,在自己身上比劃來比劃去,最後又推搡着她往試衣間去。
她弱弱地推辭:“别這樣,我買不起。”
見她這慫樣,林序秋并不打算就此罷休,她一把扯住江禮然的衣角往上提,作勢要将她的衣服脫下來。
“要我幫你脫嗎?”
江禮然急忙按住林序秋的手,連忙表示:“不不不,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她無奈地妥協了,但又不忘強調:“我隻試一試,我最後不會買的。”
裴元序聽到這話,眯着眼笑道:“好啦,你快去吧~”
她的心中早就有了個計劃。
在江禮然走向試衣間的同時,裴元序悄悄地走向收銀台,對收銀員低聲吩咐:“待會兒她試過的每一件衣服都包起來,不要被她看到了,然後送到裴景園,預付卡刷我媽媽的。”
“明白了,裴小姐。”
試衣間的天花闆上鑲嵌着一圈柔和的燈光,江禮然撫摸着那一排羊絨衫,感受它們那羊絨布料帶來的極為細膩的柔軟。
這跟自己身上這件滌綸材質的毛衣,還真是雲泥之别。
她拿起其中一件,試圖去找它的吊牌,想看看這到底有多貴,但找了一圈卻沒發現價格标簽的蹤迹。
江禮然了然于心,這樣的店鋪,價格自然不菲,恐怕每件衣服都在數千元以上,甚至可能高達數萬或數十萬。
一想到這,她的手不自覺地縮了回去,突然不敢再去觸碰這些價格高昂的衣服了,隻能無助地站在試衣間,不知如何是好。
“禮然,好了嗎?”裴元序的聲音從簾幕外傳來。
她手臂上挂着件精美的毛呢大衣,正準備拿到試衣間給江禮然試穿。
江禮然遲疑了片刻,望着簾子不知該如何回應,半晌後,她才不自然地回答:“好了好了。”
“那我進來喽。”
裴元序說着,掀開簾幕一角,緩步走了進來。
她本以為會看到江禮然穿上那些明顯與她風格不符的衣服,沒曾想她身上還穿着來時的那件。
裴元序望了眼衣架上的羊絨衫,又望向江禮然,“怎麼沒試,是不喜歡嗎?”
江禮然内心其實是喜歡的,但她更擔心的是不小心弄髒了這些價格高昂的衣物,自己無力賠償。
她隻好編了個蹩腳的理由:“我全試過了,剛剛才把衣服換回來的。”
“是嘛……”
裴元序把江禮然全身都掃視了一番,目光最終定格在了她的眼睛上。
熾辣的眼神如針尖一般,瞬間将江禮然拙劣的謊言刺穿。她清楚,速度再怎麼快,人都不可能在這幾分鐘之内試穿完所有的衣服。
裴元序沒去揭穿她,隻是用溫和的語氣命令道:“那你重新試一遍,我看看效果。”
就算是她沒說,江禮然也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絲壓迫感,知道自己的小謊話已經被識破。
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去面對那些昂貴的衣服。
她抿抿嘴,無奈地答應道:“好吧……那你先出去,我換好了告訴你。”
“我就在這看你換。”說着,裴元序将手中的大衣往沙發上一放,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
她翹起二郎腿,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指節虛撐住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禮然。
江禮然被她盯得尴尬,請求道:“你背過去,不要看我。”
裴元序氣音笑一聲,“想什麼呢!我不看你脫,隻是在這等你罷了。”
說完她便側過身去,慵懶地倚在沙發上。
見狀江禮然輕吐一口氣,背對着裴元序,脫下身上的滌綸毛衣,拿起衣架上其中一件羊絨衫,頓時碰出一絲絲細微的靜電響。
江禮然慢慢将手插進衣袖,整理着衣襟,但那羊絨衫的紐扣似乎在和她作對,無論如何都扣不上。
每次當她快要成功時,紐扣就會一滑,再次脫離扣眼。
摩擦聲窸窸窣窣的,裴元序等得有些無聊,她看了看手機,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
“還沒好嗎?”
“嗯……這個扣子我扣不上。”江禮然一邊說着,一邊繼續搗鼓手中的紐扣。
“尺碼太小了嗎?”裴元序又問,她微微偏過身子,轉頭偷瞄着江禮然。
隻見江禮然的背影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修長,頭發披散在背部,發尾微卷,幾根不聽話的發絲因為靜電翹了起來。
她的手肘不停擺動着,看起來十分努力的樣子。
江禮然煩悶地噴出口氣:“沒有,剛剛好,就是最上面幾個扣子我怎麼扣都扣不進去。”
“我看看。”
裴元序說完,起身向江禮然走去。
看到江禮然還在不停嘗試扣上羊絨衫的紐扣,她忍不住着急。
“我來。”說罷她直接上了手,幫她扣着衣服。
突然的接近讓江禮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擡眼看了看天花闆,腳趾不自覺地扣了地。
裴元序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在目光停落在江禮然胸前微微露出一角的内衣上時,她忽然感到一陣羞澀,臉頰瞬間滾燙起來。
她有幾分尴尬,之前再怎麼樣,也隻是看到她的皮膚,像這樣的場景,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咬着唇,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系着紐扣,卻發現真如江禮然所說,紐扣難以扣上。
手指隻能不斷地揪住她的衣襟,企圖用蠻力把紐扣往扣眼裡塞。
随着這股力氣的作用,針織面料擺動起來,若隐若現地将那輕輕覆蓋在胸前的黑色布料展現在她眼前。
這讓她更加尴尬了,可她沒有辦法。不看着衣襟,就沒可能把這紐扣塞進那個小小的扣眼裡。
視線順着手中的動作上移,胸前的肌膚仿佛被灑上了一層銀粉,在燈的照射下閃着淡淡的光澤。那肌膚白皙而透亮,細膩得幾乎能感受到每一絲脈搏的跳動。
在靠近她心髒的位置,有一顆小巧的痣,似一滴墨迹不經意間滴落在宣紙上。
這顆痣并非濃重,卻因其位置的微妙,使得裴元序心髒空了一拍——這跟她身上那顆,長在同一個位置。
似乎是沒躲過丘比特的惡作劇之箭,拔出的箭巧妙地在她們身上留下了相同的印記。
裴元序能感受到,江禮然的胸膛,正随着每一次呼吸而輕微起伏,漸漸地加快了速度。
而自己雙頰的那片熱燙,正如沸水般不斷升溫,在達到沸點時,那股熱氣一瞬間湧便了全身。
完蛋了……在這暈頭轉向的地獄般的世界裡,好像要出大事了……現在我的臉肯定紅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