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多星期以來,裴元序始終避免去樓下的餐廳,天天窩在房間裡和江禮然一起用餐。
自從那晚激烈的争吵之後,她便吩咐阿姨将三餐送至房間,決意要與林序秋冷戰到底。
盡管裴元序嘴上說不必那麼做,江禮然仍多次試圖打破這冰冷的僵局,她實在不忍心看到曾經親密無間的兩人變成現在這樣。
于是她曾嘗試去敲林序秋的房門,想勸她們和好,或者說些好話來緩解兩人之間緊張的關系,結果卻總是吃到閉門羹。
林序秋不僅拒絕見任何人,還故意避開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對手機信息也置之不理,始終處于已讀不回的狀态。
這讓江禮然感到非常棘手,無奈之下,她決定暫時将此事擱置。
畢竟她不清楚兩人矛盾的根源,更别提該如何解決她們之間的問題。
這段時間L城的天氣也總是陰晴不定,多雨的城市,白天太陽露出半個頭,下一秒就烏雲密布,夜晚月亮剛高挂,暴雨便來襲。
正如此時,大雨傾盆,猛烈地撞擊着窗台。
厚重的玻璃窗将那震耳欲聾的聲響隔絕在外,隻留下沉悶的回音在室内回蕩。
一隻黑色蠟燭孤獨地在燈台上緩慢流淌着,燭光在搖曳,牆上卻沒有任何關于它的蹤影。
林序秋癱瘓了一般橫躺在宮廷椅上,雙腿彎曲,任由它們無力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靈魂,眼神空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闆。
她的右手緊緊抱着半瓶絕對伏特加,左肩卡在另一個扶手上,胳膊自然往下垂,指尖夾着的細煙已經積了長長一截煙灰。
随着煙霧袅袅升起,她的思緒漸漸飄遠,回到了那個令她現在苦不堪言的日子——她的18歲生日。
那天,她與遠在倫城的林懿通了一次電話,那是一次改變命運的通話。
她當時正站在窗邊,架着手望庭院裡的園丁修剪玫瑰,耳側貼着手機。
“上次跟你說的事,你想好沒有?”
“嗯……?”林懿回答時有些遲疑,像在逃避什麼,“你說哪一件?”
林序秋才不管那邊是不是淩晨,語調瞬間變得尖銳起來:“林懿,你别裝傻,你他爹到底回不回來?”
她已經沒有耐心再跟林懿玩這種文字遊戲了。
林懿戲谑地暗示道:“開個能誘惑到我的條件,我就回來。”
“……”
林序秋隻沉默了片刻,便一擲千金:“繼承權全給你。”
她對這個條件并不感到心痛,相反,她很樂意動用與金錢挂鈎的一切牽制住林懿的行為。
她起初就有提到過,要分出25%給林懿,作為回國交易的籌碼,但林懿沒同意,似乎就是為了這一刻。
林懿立刻拍手大笑:“哈哈哈哈哈,這個條件還真是誘人啊!”
她調侃的語氣中夾帶着些許質疑,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林序秋有些無語:“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那行,我訂20号的機票,記得來接姐姐我。”
林懿的回答讓林序秋十分意外,她本以為會林懿會再次獅子大開口,跟她一番讨價還價,一分家産的瓜棗都不放過。
“‘那行?’,你聽起來很勉強啊?”林序秋故作嚴肅地反問,企圖讓對面的人緊張一下。
林懿卻不入她的圈套,陰陽怪氣地谄媚道:“哪有,主要是想你了,小秋~”
“……”
林序秋本想罵她一句神經,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也想你。”
————
林序秋放下酒瓶,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盯着天花闆的雙眼情緒複雜。
她原本是想将此事一直瞞着裴元序,卻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也心知肚明,裴元序與江禮然之間并不隻是友情,雖然兩人都沒有戳破,但那愛意早已溢了出來。
可自己還是在吃醋,吃江禮然的醋。
她的心中有一架天平,用來稱量愛與嫉妒的重量。
當愛占據上風,天平平穩,指針指向和諧與滿足;但當嫉妒悄悄爬上心頭,那無形的砝碼便一點點加重,天平開始傾斜,指針顫顫巍巍,指向焦慮與不安。
在這架名為“情感”的天平上,每一次她們的親密互動,都是往嫉妒那端加重的砝碼。
她心中有數,如果任由嫉妒繼續加碼,天平最終會徹底傾覆,情感的容器将被打翻,名為“友誼”的愛的珍貴液體則會流失殆盡。
所以她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态,讓自己坦然接受這個事實,找回天平的平衡。
在思考的那麼一刻,她突然擔驚受怕起來。
她害怕,怕裴元序會将林懿的事全盤托出告訴江禮然,怕她早已忘記三人曾勾着小指發過的誓,怕那些事會因為一時的疏忽而暴露。
然而,這種擔憂很快就随煙消逝了。
圓圓不是那種人……她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
她對裴元序的了解,如同對自己的一樣深刻。她們都是那種可以将秘密帶到墳墓的人,即使世界末日,也不會輕易背叛。
她很清楚,林懿的回歸,很可能會帶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秘密,似沉睡的火山,一旦爆發,将會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而她能做的,隻有共同守護着那個秘密,守護着她們之間那脆弱而又堅定的信任。
與此同時,在四樓幽靜的玄關處,裴元序從管家手中接過一個包裹。
她注視着那熟悉的藍色包裝盒,心髒驟然緊縮。
兩年前,她也曾收到過一個類似的盒子,那段記憶至今仍然清晰。
她把盒子翻來翻去,仔細尋找,卻未發現那個暗紅色的“Ivy”簽名,連寄件人的名字她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