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身旁那股暖乎乎的熱氣兀然一抽,江禮然本想睜眼,可朦胧的夢境還在眉間徘徊,不知不覺中又睡了回去。
等指尖感受到一股冰涼,她的意識才從夢中緩緩升起,睜開眼,房間裡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寂靜。
下意識環顧了一下四周,可卻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眼前隻有那富麗堂皇的家具。
……是夢嗎?
即便已經見識過裴家那雄厚的資産,江禮然還是對這種場景感到十分的不真實,有一瞬間甚至覺得還在夢裡。
不過似乎沉浸在這夢中也不錯,除了房間裡沒有裴元序。
直到打開手機看見裴元序給自己發的消息,江禮然才願意相信這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自己現在正住在這莊園裡。
走進洗手間,一股獨屬于裴元序的味道迎面而來。
那是一股溫柔濃郁的玫瑰香,細細琢磨,帶着些蜜桃的甜與輕微的檸檬酸澀味,使得它不過分甜膩也不過分苦澀。
江禮然還是第一次細品這香氣,她怕這樣自己會顯得太像變态,一直沒敢去深究這其中夾雜着什麼氣味,隻淺淺地知曉那是玫瑰味洗發水。
内心古怪的好奇心催使她拿起了架子上的洗發水,不同尋常的玻璃瓶裝着帶有花瓣碎片的透明粉色稠液,與自己之前用過的那支小樣不同,小樣裡并沒有這些花瓣。
玻璃瓶上刻着“RosaLuxe”的字樣,江禮然用手機識别了這款洗發水,自認為這是種不自量力的行為,卻出乎意料之外的發現它的價格正好在自己能承受的經濟範圍内。
嗯……或許可以試試?
加入購物車的同時,順帶将同系列的沐浴露也一起放入,甚至把數量改成了二。
準備付款的那一瞬,她愣住了。
元序她……會需要這個嗎……?像她這樣的家庭,應該有囤很多吧……
而且這算什麼嘛,她和她的家人對我這麼好,我卻隻能買套洗護套裝給她……
即使江禮然想多為裴元序付出點什麼,也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她剛支付了半年的房租,手頭的餘錢僅夠支撐一個學期的生活費用。
她不願意在接下來的學期裡繼續兼職,她很清楚,假設裴元序決定去倫城,兼職隻會讓她和裴元序相處的時間變得更加稀少。
糾結之下,她決定狠下心來,動用自己好不容易攢夠的存款。
考慮到各種因素,她最終選擇了繪畫顔料作為禮物,畢竟它是一種消耗品,同時也比洗護用品更拿得出手。至少,她是這樣想的。
下單那刻,江禮然的心情終于放松了下來,洗漱完畢後便匆匆下樓,跟着聊天軟件上的指引來到了後花園。
裴元序正坐在亭子裡,頭發随意地披散着,披着件簡約的淨白色大衣,遠遠望去,那大衣泛着雪一般的光澤感。
她品着手中那杯咖啡,看管家監督節日裝飾的專業團隊進行現場的裝飾布置工作。
見江禮然踏着草坪朝她飛奔而來,不經意間笑意爬上眉梢。她初次覺得,江禮然是那麼小隻,明明昨天還覺得她長高了的。
當江禮然站在自己面前,裴元序才反應過來,那隻不過是近大遠小的錯覺罷了。
江禮然扶着柱子,氣喘籲籲地問好:“早上好啊元序~”
緩了口氣,她繼續說:“你家後院好大啊,跑得好累。”
“是不是好久沒運動啦?累了就休息會。”
裴元序拍了拍身旁的軟墊椅,示意她坐下,随即讓一邊的阿姨端上了杯意式濃縮。
“秋秋呢?沒跟你一起下來嗎?”
江禮然搖搖頭:“不知道她,這個點應該在睡覺吧。”目光卻落在了主屋上那一排排紅燈籠上。
裴元序嘟嘴抱怨道:“真的是,每次都起這麼晚。”
江禮然看裝飾公司的人對着圖紙一遍又一遍地調整着燈籠的位置,不禁困惑:“為什麼這麼早布置啊?還有22天才除夕。”
裴元序雙手撐在桌上,緩緩地攪着那杯已經續上的卡布奇諾。
“因為他們要放年假了,除了廚師,隻留幾個值班的。”
說完,她四指握住了杯柄,小指輕翹着擡起咖啡,小抿了一口。
“這樣啊……”
江禮然注視着她品咖啡的樣子,忽然意識到,正是她那拿起任何物品時的細微習慣,讓她無論做什麼都顯得格外優雅。
坐在那裡,僅僅是觀察現場布置的過程,裴元序就感到了一絲倦怠。
刹那間一個想法湧入腦海,她突然提議道:“禮然,喝完咖啡我們回房間貼對聯吧!”
江禮然眨巴着眼:“房間也要貼嘛?”
裴元序輕挑起下巴,一副小驕傲的樣子:“那當然了,還要貼窗花和冰箱貼這些,我們自己弄吧。”
“好啊~”回着,江禮然迅速拿起桌上的咖啡杯,一口氣将咖啡喝了個精光。
她很渴望與裴元序共同完成這些充滿家庭氛圍的活動,因為這通常是隻有親密無間的家人之間才會一起做的事情。
忙碌了一上午,屋内終于彌漫起了一絲春節的氣息,就連沙發抱枕都換成了喜慶的正紅色。
掃視一圈房間的景象,兩人同時滿意地點點頭,随即累趴在了沙發上。
江禮然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有氣無力地開口:“我好餓啊,元序~”
“啊……”裴元序轉過頭,微微皺眉,“你沒吃早餐嗎?”
江禮然無力地搖了搖頭:“沒吃,我醒來直接下樓了。”
裴元序思考片刻,說道:“那我們下去吃午飯吧,應該也快開飯了。”接着她撐着沙發扶手,緩慢地站了起來。
然而,江禮然隻是躺在沙發上,氣若遊絲地出聲:“累得不想動……”
“emmm……我房間裡隻有蛋糕和泡面,你要吃嘛?”
聽到房間裡有吃的,江禮然瞬間眼睛一亮,立刻回答:“吃!”
裴元序笑盈盈地看着她:“吃哪個?”
“泡面!”
“好,那我去給你泡。”說完裴元序轉過身,正準備朝廚房走去。
江禮然卻撸了撸袖子,立馬從沙發上彈起來,阻止了她:“我自己來,我還有點力氣。”
裴元序擺擺手拒絕:“不行,你先躺着吧,我怕你又燙傷手。”
江禮然聽後,微微一笑,順從地說:“嗯……好吧~”
她心中有些小竊喜,這樣的場景就好像已經在跟元序戀愛了一樣。
今天的天氣不同往常那般沉悶,随着暮色将天際最後一抹橘紅吞噬,夜色開始彌漫,星星閃爍,一輪銀黃色彎月悄然升起。
江禮然坐在寬敞的露台上,心神不甯地每隔幾分鐘就要掏出手機,刷新一下購物軟件上的物流信息。
她反複刷新的動作幾乎沒有停歇,好像這樣能讓顔料更快發貨。
就在她又一次低下頭查看物流時,露台的門被推開,聲音極輕。
江禮然猛地擡頭,茫然地看向門口。
隻見裴元序斜靠在門框邊,白天那件飄逸的白色大衣,已經被換成了裁剪利落的暗紅色短外套,内搭一條簡約的黑色絲絨吊帶裙。
精心打理過的海浪般的卷發與早上那副慵懶的模樣截然不同,垂落在她肩頭,散發出一種成熟又不失清純的魅力。
她望着江禮然,眉眼間帶着盈盈笑意,聲音綿軟:“禮然,門外要放煙花了,我們也去放吧。”
“啊?今天也要放啊?”江禮然有些意外,因為在她看來,放煙花通常是除夕夜的傳統活動。
裴元序的笑容更加燦爛,她解釋道:“不是說過了嘛,她們要放年假,今晚算是年會吧,晚點還要在宴會廳吃飯。”
聽到“宴會廳”這三個字,江禮然略帶嫌棄地看了看自己随意的衣着,無奈地說:“那我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
“不急。”裴元序輕笑,“我先去秋秋房間叫她,一會一起放。”
“好。”
目送那抹離去的倩影,江禮然禁不住暗自贊歎:就算是這類輕熟的貼身長裙,元序都能駕馭得很好,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是不适合她的。
要是我也能像她這樣就好了,可惜我的身材并不适合這些。
……
卧室内,林序秋站在窗台邊,手指在通訊錄裡快速滑動,最終停在了那個星标号碼上。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緊接着點擊撥号鍵,然後将手機緊緊貼在耳邊。
嘟嘟聲響起半晌,電話那頭傳來了接通的聲音,林序秋立刻眉頭緊鎖,冷冷地質問道:“昨天怎麼不回消息?”
電話那頭的人卻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用一種輕松愉快的語氣回答:“姐姐還在外面玩呢~”
那如陳年紅酒般醇厚而深邃的聲音裡帶着笑意,仿佛能讓人隔着電話線感受到她的快樂。
然而,這份快樂并沒有感染到林序秋,反倒讓她心中的煩躁更加劇烈。
她攥緊手機,五指關節崩得泛白,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抑制自己的憤怒。
即便是透過電話,酒吧門口的喧嚣聲也依然能夠清晰傳來,她切着牙齒,繼續究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那人依舊不以為意,繼續笑着:“小秋,别着急啊~你等姐姐我過完年好嘛~”
“……”
林序秋沉默了片刻,憤怒和擔憂交織在一起,她沒忍住情緒朝手機吼道:“都三個月了!你到底要拖多久?”
見她這般,那人轉着尾音笑一聲,調侃道:“生氣了?那你來LEHON酒吧找我吧。”
她是故意在挑戰林序秋的耐心和底線,林序秋自己也早已猜到,畢竟這是她的常用手段。
林序秋不屑地冷笑一聲:“不去,你自己喝吧,喝死你。”
“那姐姐挂喽?”那人假意詢問道,恍若很确定,林序秋會不同意。
果不其然,林序秋真就命令道:“不許挂。”
“喲,想我了?”電話那頭的人照樣挑釁着,上揚的尾音裹着得逞的愉悅,好似能透過手機看到她那止不住的嘴角。
“……滾。”林序秋冷漠罵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