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披着大氅回到東院，缑月趴在羅漢榻案幾前用刀和鑷子剝許多徘徊花（玫瑰）的花果。暮躺在案幾另外一側，說雪停了就帶她回去見齊天最後一面。缑月問他是不是要睡了，要幫他把頭發束起來免得睡醒亂糟糟。她用紅菱将暮的頭發束成一條馬尾，系成蝴蝶結，“睡吧，師尊。”

暮已經睡着了，屋裡來人把缑月抱走合上門。

缑月被抱進東院存放花的暖閣，見到許多顔色的徘徊花，“鐵甲媽媽也養花嗎？我師尊也養花，中洲的院子裡可多花了，棠花，桃花，蓮花，還有秋海棠。秋海棠是秋天開得最豔的花，師尊喜歡摘下來簪耳邊，可好看了！”

她将剝出的花種給鐵甲，鐵甲給她吃糖漬玫瑰，她用木勺舀着吃，安安靜靜坐上一下午。暮醒了她就去暮身邊待着，不吵不鬧。

西院一整天沒動靜，兩人都在後山泡湯，蛇蛟類交/媾需要一整天，龍或許更久。平日裡都是柳枝做飯，現在師徒倆得自力更生。

“師尊，要不算了，六十四給了我一些酸棗糕，抗過今晚就好了。”五歲稚童都知道暮做飯跟煮藥的區别就是沒有苦味，有的藥甚至比他做的飯好吃。

「暮：蒸個蛋羹還是可以的。」

蛋羹蒸老了，缑月也不挑，有啥吃啥吧，吃口熱乎的就行。暮把缑月安置在床上，自己還歇在羅漢榻上蓋着那身黑金的大氅。夜半有人進來給兩人加了錦被，黑金大氅被取走了。

“……”

早飯兩人到西院去吃，六十四眼下青黑時不時打哈欠，吃完飯就回屋躺着。柳枝問暮在猶豫什麼，能訪問夢樂園系統的人就在眼前，“利用他猶豫什麼，他開心着呢。難道他要的價碼你給不起？”

暮拿出叮叮糖給缑月，讓她去别處玩。孩子走遠了他才靠着憑幾顯出無拘無束地怠惰模樣，「不太方便。」

兩人一起收拾了餐具進茶寮裡，柳枝泡酽茶提神，他遞一盞茶給暮，“聽話，但不完全。比起你給他什麼，他更想把自己給你。”

暮把着青玉茶杯看見茶湯中的倒影，「殺了他繼承他的宿命，走了就好了，又回來自找麻煩。」

“你心疼他？”

「我可憐他。」

“你愛他。“

「快忘了。」

“喝茶，再不喝就涼了。”柳枝給他添新茶消解，看窗外的密竹林又塌了幾塊雪，“這雪停不了了。”

柳枝見過最平常的救世主，一是明離，二是暮，口中并無救世之意，不愛大放厥詞自诩正義，通俗地講就是不愛露面裝逼。兩人也不覺得自己是救世主，隻是在做自己要做的事。不一樣的是明離本就是主，而暮有種凡人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到了山頂升仙的奇異感，回頭一看大部分人都在山腳下上不了山。

成人就做人，成神就做神，成主就做主，暮的責任感不是規訓出的，是客觀唯心主義對環境的适應。

柳枝：“當初他進了輪回程序，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都沒有違反。如今他不在母星的系統裡，你将他收為眷屬對付星艦文明又多一柄利器。”

暮淺笑，林秋深利用規則漏洞在ABC之外選D，如今被星艦文明看中，意識不在自己的系統掌控中，自己做不了他的主。

「他就是令人挑不出錯處，你從前不也覺得煩心嗎？」

柳枝确實煩，“唯一的好處是他辦事省心，你收了他總比放他跑去給星艦文明辦事強，時不時刺撓你一下，又癢又疼。”

林秋深看着是隻鎮邪的玄貓，其實是隻神經病的奶牛貓，從前也是整天黑西裝白襯衫，奶牛貓的具象化。

柳枝回憶起來頗煩，林秋深實在是太像發瘋的貓了！從前阮铨為了幫林秋深治療Ptsd剪去他的部分前額葉，後來他能感覺到疼痛但沒有疼痛認知，不會形成回避機制，然後他就像被打仍然好奇被打原因的貓，一直找打！而貓是那種迅捷到連蛇都能揮上幾爪子全身而退的壞東西。

壞東西還有那種時而毛茸茸時而炸毛的性格！柳枝作為一隻冷血動物隻有光滑的鱗甲，他不讨厭毛茸茸。林秋深找上門時就是毛茸茸的，柳枝很難拒絕。

貓這種東西就是一邊讓人喜歡一邊惹人厭。

柳枝： “不如和你一樣，百年一換魄體，留在母星上就是了。意識能量強盛，若全然保留在魄體裡一定會越來越痛苦，他要是願意打白工你就将他拘着，雙方都不吃虧。”

「你怎麼全向着他說話？」

“八億年，我當初怎麼找「門」，他就怎麼找你。有了肉做的心之後是不太一樣。”陳枝沒否認自己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