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這丫頭便是皇上的意思,偌大個皇宮難不成都找不出一個腦袋清晰的姑娘?
若是如此那便是故意的了,故意設出個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的局,故意讓他知曉。知曉什麼呢?知曉皇上知道了他是假纨绔?
章之和猛然坐起。
皇上是想幫他,不管他是真的纨绔還是假的,聖上這一遭便是幫他做實了名頭。這樣真正會覺得棘手的便是章明遠了。
這般想清楚他便放松了不少,“既然是奉旨做戲,那不給章明遠那老兒招個大麻煩回去也說不過去吧!”他笑容愈發頑劣。
“他們真的這麼說,孽子啊,孽子。”章明遠把聲音努力壓低,但語氣中的怒意完全壓抑不住的迸發。
昨日皇宮中發生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師,不知是有人有意為之還是如何,章之和那張牙舞爪的惡劣模樣被描繪得有聲有色,讓傳達的人都不禁對他平添了幾分厭惡。
“這是天要亡我章家啊,我章家世代清流。”
“什麼清流之家,不過是隻在乎自己顔面的迂腐之人罷了。”一道清亮的女聲打斷了他的埋怨。
長甯郡主昨日便知曉了此事,她思慮良久卻覺得之和的形象樹立的過于刻意,本想前來與張明遠商量一下搭救之法,卻不料他一門心思還在自己家裡那點清譽上。
“你這個刁婦,養出這樣的兒子你還有臉回來?還诋毀我章家聲譽?”
“章明遠别在我這裡裝道貌岸然,長甯侯府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背後做的那些腌髒事我都知道,往日不同你計較隻是不屑罷了,若是今日我兒因你暗地裡跟皇上作對出了什麼事情,我長甯侯府絕對不會放過你!”
長甯郡主眼神決絕,似是一把利刃刺進了章明遠的心頭,他心中一震,他總以為這些年他同相爺交往已經很小心了,卻不料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但他仍是不死心,“夫人說的什麼,我不清楚,即便是長甯侯來了不是我做的事,我也不會承認。”
“章明遠,我不想花時間跟你打什麼嘴巴官司,阿蠻!把東西給他。”阿蠻不止從哪裡彈出頭來,手上拿着一疊文書,他忽然覺得有些眼熟,近了突然發現這是他與相爺的賬簿!
他急地向前了一步,張阿蠻身法極快,沒讓他碰到賬簿分毫。
長甯郡主嗤笑出聲,“莫說阿蠻讓你搶到了,就算你毀了這本冊子,你也該知道證據遠不止這些,前幾年西南的汛情之亂,5年前那場蝗災,前面是天災,到頭來混着人禍,這樁樁件件,章明遠,你說挑到台面上當今聖上該如何給萬民一個交代呢?”
“你當真要如此,把你夫家和兒子的前程毀了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我長甯郡主嫁到你們家以來就從未得過什麼好處,今日兒子都要為你這個老不死的搭上命去了,你倒是有臉來問我好處了?我今日可算是看分明了,你心底裡就隻有自己這點微末權勢,既如此,我給你三天時間,要麼你去把我兒從宮裡保出來,遠遠地離開那紛亂之地,要麼你就等着三堂會審吧!阿蠻,我們走。”
張阿蠻在一旁護着,旁人都不敢上前,隻能由着長甯郡主大搖大擺地走了。
“孽障啊,孽障!”章明遠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眼前一黑,暈在了庭中。
“這倒是有趣,”孟霍拿着密報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芸娘離家好幾日了,這些日子也隻是陪在孟霍身邊,也不用做什麼有用的事情,隻需整日在這裡到點就吃喝,睡覺什麼的,也無其他事情,閑來無趣便下下棋,看看書,這樣的日子,芸娘着實是過得少。
再知道那些個被達官貴人的貓兒怎麼總是一副懶懶散散的面孔了,實在是舒适使人放棄掙紮了。
她伸了個懶腰,露出了半截渾圓了不少的小臂,恰巧這姿勢被擡頭的孟霍撞了個正着。
“你在那裡窩了大半日,這便累了?”語氣中還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寵溺。
“人家都是偷的浮生半日閑,我想必是偷多了偷的累了。”說這話的同時她也隻是換了個姿勢繼續躺着,“可惜了,這大好的日子,沒能把杜若和雲雀帶來。”
“就這點志氣。”
“我是個小女兒家,不求别的,一向隻要一隅天地。”
“天地雖大,你這個願望才是最難的。”他也想他們給自己留餘地,但他從未得到過。
芸娘一愣,又怅然一笑,她何嘗又不知呢?但人總不是為着那點虛妄的貪念活着的。
“有王爺在,我的願望沒有那麼難。”她擡眼望着孟霍,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她看向的不是那個充滿戾氣的孟霍,而是一片恬靜美好的光景。
他許久沒有看過這樣充滿希望的眼神了,但心裡卻又有些隐隐的不安,他從來都是憑着些野獸的天然嗅覺來躲避危機的,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就是感覺她似乎很容易到頭來隻是黃粱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