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文霁青看她貼到PPT裡的圖，這些畫面對于文霁青來說也并不陌生。

這都是他曾經花了很長時間才拍出來的作品。

他很少懷念過去，很久沒看過自己的作品了，再次見到就看到被截圖到PPT裡，這種感覺有點微妙，“你打算就把這些當作參考圖，給客戶看？”

“對啊，不可以嗎？”

林杳杳覺得這沒什麼，“反正客戶看這個一般也不怎麼認真，隻要文案和分鏡沒問題了，其他好像都無所謂。不過我覺得《春》拍得真的挺好的，要是能一直拍下去多好啊，你為什麼不拍了？”

這個問題來得很突然，心髒也很突然地猛烈跳動了一下，随後歸于平靜。

文霁青視線略過林杳杳含着好奇的眼睛，說：“還能是因為什麼？忙着工作，賺錢。”

“那也可以繼續拍啊，真正喜歡的東西，哪會那麼容易就放棄了？就算再忙，也肯定能抽出一點空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否則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還能有什麼意義？”

林杳杳不理解，腰背挺起來，坐姿沒那麼懶散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拍？畢業以後真的什麼都不拍了？”

“我……”

文霁青想說霁明數科剛成立的時候，他和衛晨明一起拍了很多信息流廣告，但這也是五年前的事了，說出來也并不能說明什麼，這并不是他喜歡拍的東西。

于是他反問：“我沒和你說過我喜歡拍這些東西吧？”

“你是沒說過，但是喜歡是騙不了人的啊。如果你不喜歡，你一個電子信息學院的學生，為什麼要拍這麼多作品？畢業了不應該去互聯網大廠做程序員嗎？又為什麼要創業做和專業八杆子打不着的傳媒公司？你明明就是喜歡，為什麼不承認？”

但也說不上是不承認，文霁青隻是選擇性回答：“前幾年信息流廣告是風口，能賺錢。”

“就隻是因為賺錢？不是因為喜歡，因為夢想？”

多少年沒聽過這樣的詞彙了，文霁青忍不住笑問：“你覺得夢想是什麼？”

林杳杳突然被問住了，眼睛眨了眨，“夢想就是夢想啊，就是做夢都想完成的事，無論發生什麼，也要竭盡全力去實現的事。”

這個問題在她心裡非常簡單，文霁青早想得到這點，但搖了搖頭，說：“那是對于你，不是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這樣。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夢想不是一定要實現的。因為比起夢想這樣虛無缥缈的東西，更重要的是生存。”

他的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林杳杳很清楚地看到他指腹上有一層厚繭。

“所以呢？你也是這樣？”

“曾經是這樣，大學的時候我是喜歡過的。”

文霁青想了想說：“但那都是過去，現在已經談不上喜歡了。”

林杳杳還是不明白，她沒由來地認為不應該這樣，試圖找出文霁青還喜歡的證據，“那你為什麼還要做tvc？主要客戶公司都集中在北上廣，武漢沒有足夠的客戶資源，很多公司連乙方都做不了，隻能做供應商的供應商，甚至有的連丙方做不了，隻能做丁方、戊方。你明知道這些的，你為什麼還要做？”

可文霁青說：“是衛晨明想做，不是我。你看了我以前的作品，那應該也在跑馬裡看到過衛晨明的名字吧？我和他是大學室友，從一開始，更喜歡攝影攝像的人就是他。”

所以真正有夢想的人應該是衛晨明才對。

文霁青隻不過是比較負責，多承擔了些衛晨明沒有時間承擔的工作内容而已。

林杳杳忽然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迷茫地看向文霁青從來清淡的眼眸，在其中确實看不出半點對于過去的夢想的留念。她感覺有些失落，卻又找不到原因。

“可是人不能沒有夢想的，除了賺錢你沒有别的喜歡做的事了嗎？難道是健身？”

她幾乎執拗地看着文霁青，得來的又是他一聲輕笑，“不是健身，健身是習慣。你有夢想，有追求是很好的事，但實際一點，有夢想的前提是生存，顧好生活才有資本談夢想。”

這些話林杳杳是明白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高興。

文霁青把她的小表情都看在眼裡，有點懷疑這樣是不是會動搖她自己的信念，但又覺得她是個成年人，她應該知道沒有人能一直活在烏托邦的世界裡談夢想。

至于選擇，那是她自己的。

沒有人可以幹涉。

“你呢？你到底是為什麼不想上班？為什麼要放棄上海那麼多機會回武漢？”

突然聽到文霁青的提問，林杳杳沒想太多，下意識說出最真實的原因，“不完全是，是因為上家公司——”

她差點就說出來了，又及時閉上嘴，順帶轉過頭不想再看文霁青，“不想告訴你。”

“好，那就不說了。”

文霁青感受到手機震動了下，低眸看了眼聯系人，“稍等，我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