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别的也就算了,偏偏他說文迎春的不是。
文霁青終于忍無可忍,握緊拳頭一拳打到了昌文叔叔的臉上,手關節像是擦過一面厚厚,粗糙的牆,非但沒有一點爽感,反而手上火辣辣的痛,憤怒半分不減。
從小到大,他想象過很多次這一拳落在石建中臉上的畫面。可小時候動不了手,後來他從未與石建中見過面,不曾有過動手的機會,更從未想過會在石建中死後,将這一拳落在一個本該幾乎與他毫無關系的陌生男人臉上。
他沉着臉,冷眼看着昌文叔叔踉跄了幾步,視線略過他紅腫的左臉。
“你再說一遍?”
到底當老闆當了五年,手底下管了幾百個人,氣勢怎麼着都比一個普通的縣城中年男人要強得多。文昌叔叔原本下意識地想要還擊,卻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來話。
其好事者的蠢蠢欲動,也因他這一步後退而熄滅了。
不過文霁青眼裡沒這些人,他隻看着昌文叔叔,而說話的是小叔,“他又冒說錯,本來就是文迎春非要離婚,搞成現在這樣,還養個冒良心的。你現在是在武漢發達了,縣裡的哪個你都不管,現在你老子死了,這喪事還是我辦的,這是你該做的事好吧?”
“那是石建中活該,你們哪個不知道石建中會打人?憑什麼都說是我媽害的。”
文霁青冷眼看着小叔,斥道:“以前逢年過節,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我媽,你看不到是不是?石建中下手不分輕重,把我媽打到進縣醫院的時候你們看不到是不是?後來離了婚,他天天遊手好閑,說好的贍養費從來沒給過我媽,還一直找我媽要錢拿去吃喝玩樂,怎麼從來沒有人說他?!”
這些話說出來,小叔面子上過不去,更想把過錯都推出去了,“瞎說,文迎春要是不離婚,石建中好歹還安安穩穩上班撒!”
“那我媽就活該被他打,離了婚還要被你們這些人說三道四?她憑着良心來給石建中上個香,你們都還要說她裝模作樣,覺得她來争遺産。你們這樣想她,怎麼有臉找我幫你們家小的安排工作?有能力的,自己會投簡曆。沒能力的,想都别想。”
文霁青停頓了一下,“走後門,絕對不可能。”
八卦已經是刻在人類DNA上的了,有些不愛起争執的都不打麻将了,在裡面幹活的也都出來,一雙雙眼睛都直勾勾地往這邊看,正好身邊還有現成的瓜子。
簡直完美。
現在最不希望他們吵下去的是文迎春,遠遠在廚房裡就聽到他們的争吵,連忙放下了手頭的事過來,路過小叔身邊冷不丁就又背上鍋了,“文迎春你他媽就這樣教育兒子的?”
“你給我嘴巴放幹淨!”
文霁青就容不得他說文迎春半句不是,手臂揚起來眼看着又要動手了,文迎春馬上攔住他,推搡了他下的胳膊,“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先出去。”
見他還聽勸,文迎春送了口氣,回頭也沒給小叔好臉色,“關你屁事,我兒子蠻好,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你——”
小叔氣急,卻無話可說。
這些男人嘴上不承認,但心裡明白在很多事上他們其實不占理,有文迎春把文霁青帶走更好,就是某些人還是嘴上不饒人,嘀嘀咕咕地說被娘們養大的就是斤斤計較。
文霁青聽了又生氣,卻心裡知道有些話說再多都沒有用。
你永遠沒有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對待這些人,最好的方法應該是遠離,為這種人浪費時間和情緒都相當不值得,所以當文迎春把他拉出了好幾百米遠,他說:“跟我搬去武漢吧,我們回去直接看現房,你看中哪裡的房子我都可以買。”
文迎春想說的話一下就被堵住了,靜默片刻,“是不是昨天他們說我,你都在電話裡頭聽到了?所以你才說回來的?”
“是。”文霁青坦誠點頭,“所以我想讓你搬去武漢。”
“我又不在乎他們說什麼,不用浪費這個錢。”
“這不是浪費,他們都那樣說你了,我隻想讓你遠離這些人。”
在這個問題上,母子倆已經争論三年多了,以前讓步的一直是文霁青,而這次他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堅決。
“你本來就身體不好,去武漢做個全身檢查,好好調養不好嗎?到時候買個好房子,我給你請個保姆,每天舒舒服服的,什麼事都不用做,想出去散步就出去,這樣不好嗎?”
文迎春聽得直皺眉頭,“還請保姆,浪費這個錢搞什麼咧?”
“我說了這不是浪費,我賺錢就是想讓你過好日子。你是覺得我賺得不夠還是怎麼樣?你為什麼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如果你覺得我賺的不夠,我可以想辦法賺更多錢,我就是不想你再受委屈了。”
文霁青也有些激動了,他從小就很少這樣說話。
他不是個愛表達的人,就算心裡想着文迎春,也基本不會用語言表達出來,更多的是用行動表達。
他也很少這麼激動。
但在文迎春的印象裡,她和石建中離婚前文霁青的情緒波動就一直很大,特别是石建中在外面不順心,回來打她的時候,文霁青都會拽着石建中大喊不要打媽媽。
後來,文霁青又哭着問她:“我不想要這個爸爸,不想你再被他罵,被他打了。你能不能把我帶走?”
是這樣,文迎春才下定決心離婚,還給文霁青改了姓的。
之後文霁青就越來越沉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很鎮定地尋找解決方法。但經曆過的痛會跟随着人一起長大,不觸碰的時候什麼都好,隻要碰到了,再能忍耐的人也會喊痛。
“……哪個會嫌你賺得少咧?你這出息,凡事都想得到我,我高興來還不急。”
文迎春感覺她的心也是被緊緊揉攥的,但她還是不願意去武漢,幹脆扯開話題,“好了,不想了。不喜歡看到這些人,我們就先回去,我不給他們幫忙了。我們明天送他上個山就仁至義盡了,不管别的。”
說到這裡,又是一次勸說失敗。
文霁青不會像個孩子一樣纏着她,搞出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但他心裡還是憋了股氣,回家的路上什麼也沒再說,打開手機看時間的時候突然發現了林杳杳發來的消息。
林杳杳:【有這麼這麼忙嗎?】
林杳杳:【怎麼一條微信都不給我發啊[湯姆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