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白枕微微歎了口氣,忍着渾身傷口的痛意,強撐着要坐起來。
他确保聲音能被聽見,溫聲問:“妹妹怎麼哭了?”
“怎麼了,我、我還想問你怎麼了!”李婳拿袖子擦了擦眼淚想要去看白枕,可不知怎的眼睛像是被蟄了似的,疼得睜不開。
眼淚在眼框裡刺得眼睛疼,眼睛疼卻會流出更多的眼淚。一時間她哭得凄慘極了,連說話也費勁。
白枕想伸出手替她抹淚,卻苦于自己此時的形貌不敢伸出,也隻好在一旁幹着急,努力說話安撫她的情緒。
李婳知道他在為自己考慮,又是拿袖子一頓亂擦,總算是能睜開眼睛了。
她小聲問道:“你傷口怎麼樣,是不是特别疼?”
白枕聽後淺笑道:“有妹妹在,便是疼也不疼了。”
而後他突然間笑容消失,頗有些憂慮道:“隻怕我這身傷口礙着妹妹的眼,嫌我皮肉不堪入目。”
李婳哪聽得他這麼說話,趕忙将身上前回答:“我才不嫌呢,你少要誣賴我。”
她話音剛落,就見白枕神情明顯放松下來,他背靠着牆壁,任憑背部傷口被抵得生疼卻是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含笑看着李婳找外面的人要水。
可沒人願意多幫忙,李婳才出口一個“求”字,手便被什麼東西輕輕覆上,回頭看去是白枕那清瘦的手。
他眼睛輕輕柔柔看着李婳,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求人。可李婳看他的模樣卻是眼眶一熱,差點又要哭出來。
李婳連忙跑到牢門前好聲好氣求了幾句才換得半碗還算幹淨的水,連忙跑到白枕身邊喂給他喝。
她盤腿坐在白枕身邊,有人在看也不好說什麼别的話,隻将今日的見聞說與他聽。
本以為白枕作為當事人聽到自己被傳成了那樣的不堪該氣憤不已,可事實卻是白枕絲毫不見怒意,仿佛早就知道這事情一樣。
她将水碗擱在地上,那剩下的一點水在碗沿出打了個旋後又回到底部,上下晃動着。李婳道:“你不生氣,他們明明……我都要氣死了,你還不生氣?!”
白枕嘴角依舊是溫和的笑意,喝了水後嗓子不在幹澀,恢複了些清潤。隻聽他緩聲道:“枕守百姓,亦守本心。百姓可因不知我心厭我棄我。而我知我心,故而絕不可因當下境遇,亂了初心。”
李婳歪歪頭,有些不解了。
白枕便繼續道:“我之初心便是海晏河清,百姓平安。他們能在酒館評判我,想來生活安穩。”
這話說的可笑,罵他的和他想守護的可不見得是同一批人。
李婳看着他毫無怨言的樣子,之前消下去的火又冒了出來。“别人都把你罵成那樣了,你還讓他們安居樂業!”
身處暗室,身穿囚衣的白枕身染血迹,神情卻如那觀音般悲憫,輕聲道:“他們不知真相,聽聞貪墨等事有感而發也是難免,豈能因此苛責?”
李婳胸膛内憋着團火無處發洩,語氣不滿道:“你就不怕清白沒了,身負罵名而死!?”
白枕擡眼,墨玉似的眼中清亮道:“便是今世無人知我,千百年後,必有清明者,還白枕公允。”
牢房内燭火順着他說的話忽明忽暗,李婳聽着他的話陷入了沉思。
“若有幸得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自然最好,”白枕望着李婳,語氣溫和,卻帶着難以言喻的堅定,“若命當如此,能為百姓抱薪一二,也不負我了。”
李婳片刻後端起地上的水碗,将僅剩的水喂給白枕。
“你不是君子,是傻子。”
耗了些時間,李婳覺得再如何趙勤行也能知道自己的下落後她出了監牢,拔了簪子送出去,明知是無用功卻還是忍不住好說歹說,求他們有空給白枕換些水與食物後這才離開。
回到那監察署,李婳又被帶回了那屋子。
甯仇仍在那椅子上坐着,不同的是懷裡卧着隻橘貓,那貓兒見到她進來後随意的咪嗚一聲。
是大麥。
甯仇的手随意順毛摸了摸它的背,看得她憂心,害怕這人一個不爽就用手捏它的脖子。
好在這太監不太喜歡人,看起來卻喜歡貓。
至少此時他正垂着眼在看慵懶窩在他懷裡的貓兒。
不久後他随意開口:“如何,看明白了嗎?那白江梅可還有半分過往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