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時陽光正好,積在地上的雪有化了的迹象。
想來是二月将到,冬去春來時候。
李婳本記着趙勤行的話惴惴不安,可一日過去也沒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轟隆——
睡夢中的她被一道驚雷震醒,忽的窗戶被狂風吹開,傾盆大雨湧進室内,有白光一閃而過,随後又是無盡黑夜。
她裹緊了身上的輩子,卻是再也沒有了睡意,睜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此時雨小了一些,卻仍然浩浩蕩蕩下着,似乎要沖刷掉着滿街異色。
李婳撐着傘站在院内,瞧見小院緊閉的門縫内汩汩而來的,泛着紅色的雨水,閉了閉眼走進那處。
嘩嘩雨聲夾雜着隐約的兵器交接聲,似乎還有人的哀嚎聲傳來。
他們,是在以命相博。
皇宮内外磚縫間滲進人血,被大雨無情沖刷了三日仍有餘色,漂浮在空氣中的血腥味無時無刻不被吸入肺中。
太後掌權已久,皇帝與群臣于二月初兵變奪權,數州同時起兵攻打容家親族,多日于二月初九後徹底平定下來。
咚——咚——
緊閉的小院門被有規律的敲響,李婳透過門縫瞧見趙勤行穿着官服,神情疲倦頹喪站在門口。
她連忙打開大門,趙勤行卻不進去,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走吧。”
李婳問道:“去哪兒?”
趙勤行頭也不回往外走去:“見你二哥,他……無事了。”
短短八個字,她卻好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說出口。明明此仗赢了,但趙勤行卻好像絲毫沒有歡快的感覺。
也是,在她眼中,容太後是恩人。自己卻生生背棄的恩人,自然開心不起來。
小院離廷尉距離不算太遠,李婳心神不甯,暗暗數着自己的步數才算是忍耐到了地方。
白枕被清硯摻着走出牢内,蒼白臉上神色溫和,黑瞳亮如星辰,雖經曆了那些風浪,卻依舊不折風骨。
“白江梅!”李婳揮着手,朝他奔來。
這三個字被他聽見,白枕看見了她。
二人之間距離不算太遠,他揚起笑容,示意清硯莫要扶他。旋即他腳步往前往李婳那走去。
四周風聲萦繞,李婳聽不見旁人的聲音,隻一門心思朝他跑去。最後一丈,她已經跑到他面前了,白枕也朝她走來。
一步,兩步……到了第三步時,他極淺的唇色突然漫上一點殷紅,而白枕毫無察覺,仍顫顫向李婳走去。
“妹妹……”随着他開口,那殷紅彙成血迹,終究被吐了出來。随即,白枕身形搖晃,跌倒在地。
*
自先帝病重,太後容氏與宦官勾連,為圖大權架空新帝,緻使民不聊生。帝于二月初與諸臣在永順門起兵謀事,同時幾州兵馬奮起奉召讨賊,幾日後乾坤已定,太後一黨失權,被坑害之人終可沉冤昭雪。
可惜那清正廉潔的尚書左丞白枕白夢長,被害身陷囹圄,受盡刑罰,好不容易等來了清白的機會,卻因為在牢中傷了身體,甫一見天日便無力倒在地上。
不過短短數日便氣絕身亡,有其妹親寫悼詞。
瑤林風摧,玉山傾頹。新柳息眠,江梅入寐。惜我公子,此身魂歸。今枕夢長,留後人悲。
除白枕外受迫害而死的官員不勝枚舉,這盡數被算在了太後與甯仇的頭上,一時間世上皆是對他們的謾罵之言,連帶着又牽扯出了太後故意害死韓妃,韓妃兄弟為替妹報仇的猜測都來了。
韓宴穿着常服與李婳在街上走着,忽然間聽到這些話不發一言。
真真假假的,任憑他們說去吧。
他已經向上申請了調令,不日便要帶着韓二郎去雍徊赴任。
那夜兵起,韓二郎與他并肩厮殺,血戰了一夜,之後因為體力不支便栽倒在地,手中長弓滑落,箭囊裡的弓箭散落一地,他本想趕緊起身繼續戰鬥,不曾想那馬兒受驚逃竄間竟是踩上了他的雙腿,又有敵人推倒了石像,二郎連忙逃命,卻還是被壓中了腿部。
這射聲校尉韓二郎,真如劇情所說的那般,成了殘疾。